舉起顧清霖放到地上,翻身下馬抱着一大堆果子進了院子。
站在竹篩前理着草藥的江予墨瞥見滿滿當當的罩衫頓住手,看向顧清霖。
顧清霖清清嗓子,面不改色的說:“給過錢了。
”
“先給的錢先摘的果?”江予墨一本正經的問道。
顧清霖低下頭,垂着手說:“不問自取即為偷,師兄我錯了。
”
江予墨将草藥翻個面,沉聲道:“抄上一遍,天黑前交予我。
”
“是,師兄。
”
顧清霖走向江予墨屋裏,提筆寫下:不問自取即為偷。
“清霖,出來洗手吃飯。
”解疏影攪着兌好的熱水說:“燒了你愛吃的魚。
”
顧清霖把紙拿起吹了吹,折好放進袖袋,轉身看見桌案上遮塵的布,掀開一看果然是一把琴。
琴身乃是古樹的原木所制,琴弦是上等的蠶絲,算不得名貴,但右下角刻着的圖案就很有意思了。
那是兩株細竹,長着的卻并非竹葉,而是師伯鐘愛的霜葉,綠竹紅葉,旁邊是豎着的黑色題字:氿木。
顧清霖不禁嘴角上揚,重新把布蓋好,眸中散發出別樣的光芒。
飯桌上,解疏影把沒刺的魚肉倒到顧清霖碗裏,顧清霖吃的心不在焉。
江予墨在被顧清霖有意無意的打量幾次後,終于出聲:“說。
”
顧清霖喚道:“師兄。
”
江予墨擱下筷,深吸一口氣,看着顧清霖道:“說事。
”
“師伯……”顧清霖戳着碗,欲說還休。
江予墨瞅着他的小動作便已知曉他打了什麽主意,顧左右而言他的說:“師叔去後,師傅托人來了信說他雲遊去了。
”
顧清霖擡眸對上江予墨的目光,放緩聲音軟軟的喚了聲:“師兄。
”
“給。
”江予墨放棄掙紮了。
顧清霖微怔,給?這麽大方。
可君子不奪人所好,更何況是師伯留給師兄的念想,故而委婉含蓄的說:“我不要。
”
江予墨盯了他許久,像是做出了某種難以決定的選擇,說:“行。
”
“謝謝師兄。
”顧清霖欣悅的吃起飯,素日挑食的習慣也不見了蹤影。
這言簡意赅的對話和顧清霖的反應看得解疏影有些愣住,看向江予墨:“師兄?”
江予墨不吭聲。
解疏影又看向顧清霖:“清霖?”
顧清霖不說話。
這對師兄弟的默契解疏影是羨慕不來的,便也不再追問,專心伺候解夫人用飯。
飯後幾人陸續離桌,顧清霖坐着未動,桌子收拾幹淨,他還是沒動,乖巧的在凳子上等着什麽。
江予墨瞧着有些不是滋味,不動聲色的開口道:“中午不用喝藥了。
”
顧清霖擡首,神情由疑惑到豁然開朗,繼而喜笑顏開。
“晚上也不用喝了,隻早上一次。
”江予墨靜了會補充道:“午後想睡便睡,不想睡便罷了。
”
“挺好。
”顧清霖得寸進尺的問:“可以下棋喝酒嗎?”
“你想他早日當鳏夫的話可以試試。
”江予墨說道,語氣平和的好像在說今兒天氣不錯。
顧清霖不語,灑脫的走出屋子,來到解疏影身邊拿起個洗好的蜜果咬了口,歡愉的說:“我以後隻用早上喝藥了。
”
他靠到牆上,用手擦去解疏影面頰濺上的水珠,笑道:“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樣睡了。
”
解疏影擡起頭,臉上漾着笑,桃花眼裏映着顧清霖的倒影,故作輕松的抱怨道:“帶你出來玩兒也沒見你這麽開心。
”
“都開心。
”顧清霖把蜜果遞給解疏影咬住,湊近耳邊神神秘秘的說:“晚上給你個驚喜。
”
解疏影動動下颌,顧清霖會意,拿回被咬掉一半的果子,靠回牆上低低的笑了半晌。
“又在偷着樂什麽?”解疏影把洗淨的蜜果和梨分類放到竹籃裏瀝着水。
“在笑我要啃上很久的果子,阿影兩口就吃完了。
”顧清霖晃晃手裏的蜜果,佯裝嫌棄道:“太能吃,養起來費錢。
”
解疏影輕捏顧清霖側頰的肉。
“江先生,解公子。
”
小院前站着一對夫婦,正是陳大娘子和她男人,急聲問:“有沒有看見是誰摘了我家林子裏的果子?”
江予墨聞聲走到院裏,自己的師弟頂多陪着解疏影胡鬧,應當出不了事,這二人怎的這般緊張?
陳大娘子驚慌的說:“不知道是誰摘了我家幾個果子,扔了一錠銀子在院裏。
這銀子都夠買下半個林子了。
”
顧清霖心虛的把手裏半個蜜果藏到身後,第一次幹壞事就被找上門來,還人贓并獲。
他拉過解疏影擋住洗好的果子。
解疏影凝着他臉上的紅暈,還有這躲躲藏藏的小動作,甚是可愛。
不忍再逗弄,走到院門處拱手道:“我摘的,對不住。
”
“啊!這怎麽使得?”陳大娘子忙把銀子遞給解疏影,“喜歡吃盡管去摘,值不到幾個錢的。
”
解疏影把銀子推回去,“多的先存在大娘子這裏,再去摘的時候也正當些。
”
“收下吧。
”江予墨戲谑道:“他能吃,緊着他摘你要做折本買賣的。
”
陳大娘子看向江予墨,見他說的認真,又看向解疏影,錦緞玉佩十分貴氣,想來也是不差錢的人,也就不再客套,說道:“那我就收下了,公子再去摘的時候挑大個的甜。
”
“成,再去的時候我就挑大的好的摘。
”解疏影不客氣的說。
“那就這麽說定了。
”陳家夫婦如釋重負,本以為林子讓人作踐了,沒成想隻是少了些果子。
至于天上掉銀子的事情他們更是不敢想,生怕為此惹上官司。
送走二人,江予墨坐到石桌旁故意問顧清霖:“罰你的可備好了?”
解疏影的心驀地一緊,他是打小受慣了罰,但顧清霖怎麽吃得消?思及此撲通跪到江予墨面前,懇切道:“師兄我錯了,禍是我闖的,你罰我,怎麽罰都行,別罰清霖。
”
江予墨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跪有稍許愣怔,觀他真心實意又覺得暖暖的。
顧清霖闆着臉把解疏影拉起來,從袖袋裏取出寫好的紙張展開放到桌上。
解疏影看着紙上的數個大字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說:“罰,這個?”
“不然呢?”就這還是師弟第一次受罰呢,江予墨不屑的說。
“我老爹用這麽粗的棍子。
”解疏影雙手圈成圓比劃着,“打我,打斷了。
”
這麽個打法,打完還繼續犯錯,江予墨同顧清霖對視一眼。
師弟,這也太不可理喻了。
師兄,小巫見大巫,習慣便好。
呵。
顧清霖覺得解疏影實在太過丢人現眼,扯着他的袖子拉回屋,自顧自的脫去外衣,側躺到床上撐着頭。
解疏影見狀三兩下褪去衣裳,鑽進被,抱着顧清霖,在他的發間嗅了嗅,咬咬耳垂,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