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放花燈
幾日後王猛抵達闳郡,自此,奚夏與歆裕正式開戰。
顧清霖立于城牆高處俯瞰戰場,刀光劍影,血流成河。
兩軍之中,正在交鋒的解疏影與刑蘇就像他和蕭念慈,彼此了解卻又形同陌路。
號角深沉的聲音穿透戰場,刑蘇下令撤退,解疏影未動,凝視須臾率兵回城。
顧清霖背靠城牆,待解疏影走近,拂去他臉頰不知何時濺上的血珠,輕聲問:“傷着沒?”
解疏影搖搖頭,雙手撐在城牆上,遠處猩紅遍地,有奚夏的也有歆裕的,他說:“刑蘇并不想打,戰事才一直得以緩和,可還是避免了。
”
顧清霖從後抱住他,靜默不語。
解疏影轉過身,把他擁在懷裏,嘆息道:“回去吧。
”
“嗯。
”顧清霖乖順的将手放到解疏影的掌心,由他牽着。
城牆下,通體黑色的駿馬見到主人甚是歡喜,擡蹄低鳴。
顧清霖認出這是清早王猛帶來的馬,與王猛的坐騎并馳,那時馬背并未安有馬鞍。
他摸着馬鬃,是覺眼熟,原是當年那匹烈馬。
擡眸問道:“它叫什麽名字?”
解疏影忍俊不禁,笑的雙肩一聳一聳的,“小黑。
”
小黑不滿的用蹄子刨着地,見解疏影還在笑,低垂馬首頂了上去。
解疏影被撞的向後退了一步,抱着馬頸堪堪止住笑。
“你叫小黑,他叫大勇,般配。
”顧清霖拍拍馬背,擡首看向解疏影,眸露笑意,“走吧,大勇哥。
”
解疏影将顧清霖抱上馬,坐在他的身後,圈着腰說:“在奚夏的時候該給你重新取個名字,這樣就是我一個人的木木了。
”
顧清霖笑着打趣道:“是叫小白嗎?”
解疏影哈哈大笑,拿起顧清霖的手放到掌心,青筋微凸的手背白得似雪,由衷道:“是挺白,挺有自知之明。
”
“咦?這馬竟然沒尥蹶子。
”王猛騎着馬,對同行的林祥道:“過來的路上,別說騎它了,喂草都得瞧它臉色,脾氣大得沒邊。
”
“它敢傷着王爺,大将軍能把它宰了。
”林祥聲音說的大,不知是說給王猛還是前面的小黑聽。
王猛瞪大眼睛,打馬湊近林祥,未及詢問便聽前面的解疏影道:“阿祥。
”
林祥策馬上前,恭敬的喚了聲:“王爺。
”
“到城中燒條魚。
”解疏影捏着顧清霖的手問:“想吃紅燒的還是清蒸?”
顧清霖側身,剛要開口就聽解疏影說:“算了,各燒一條吧。
”
“是。
”
林祥回來時,正趕上守衛送來飯食,同大家一樣的兩素一葷一湯。
“怎麽沒叫他們給王爺加些菜?”林祥從食盒裏取出盤子放到桌上。
解疏影把筷子遞給顧清霖,不答反問:“你說呢?”
林祥知曉解疏影此話何意,撇嘴道:“王爺又不是營裏的人。
”
“人多口雜。
”顧清霖把碗放到林祥身前,“搬個凳子坐下一起吃。
”
解疏影長腿勾過附近的方凳,對林祥說:“坐。
”
林祥順勢坐下,并不拘束,拿起筷子夾了菜,埋怨道:“哥,你跟王爺學學,別整天就知道兇我。
”
解疏影給顧清霖剔着魚刺,頭也不擡的說:“學什麽,你在軍中呆了多久,這些事還需要教嗎?”
顧清霖夾了肉放到悶頭吃飯的林祥碗裏,見他吃完又夾上一塊遞過去,第三筷行至一半發現解疏影停了動作,擡眸果然對上一雙怒目。
林祥察覺到了不對勁,擡起頭,猶豫起該不該繼續吃。
“你吃你的。
”解疏影用筷子接過顧清霖夾着的肉,放到林祥碗裏,冷臉道:“你以為把肉都給阿祥就不用吃了?”
顧清霖夾了筷時蔬回來,自然的好似剛剛被抓到的人不是他,好心提醒:“你要教阿祥的還沒講完。
”
“講什麽,你都告訴他人多口雜了。
”解疏影放緩語氣,“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曾與老爹他們一起行軍打仗,吃住就是同大家一樣的。
清霖是安王,皇上知曉他身子不好自是不會說什麽,難的是堵衆人之口。
”
林祥點頭,把碗遞給解疏影添上飯,大口吃完離開凳子,向門口跨出大步,道:“這不是能好好說話嗎?”
說罷飛速的跑出帷帳。
“好好說話。
”顧清霖夾着魚喂到解疏影口中。
這段時日朝夕相處,解疏影已經能夠從一成不變的清冷面容上辨出喜怒。
“想笑就笑,憋的不難受?”
顧清霖嘴角上揚,對解疏影做了個特別标準的微笑,起身至書架前拿了本書。
午後,王猛幾人進帳,同解疏影商議戰事。
顧清霖坐在稍遠些的椅子上看書,手邊的茶盞冒着絲絲熱氣。
“這麽打真憋屈。
”王猛雙手按着桌案邊緣。
林祥道:“若是去到壅城拿不下津城怕是會死傷慘重。
”
“過來看。
”解疏影指向另一處沙盤,是他方才做來研究的津城。
“津城地勢複雜,攻下此地不比攻下闳郡容易。
再者,津城是刑蘇的地盤,地形上他比我們都更為了解。
”
王猛俯視沙盤,天然的山體将津城護的跟鐵桶似的。
解疏影道:“蟄伏未必是壞事,一擊即中方可制勝,不急。
”
“可被打到家門口也太憋屈了。
”王猛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
林祥看向解疏影,“我觀那刑蘇似乎無心打仗,別說陰謀,連陽謀都不用,直來直去的,跟去年簡直是兩個樣。
”
解疏影瞞下了刑蘇是為刑樾所迫的事情,隻道:“戰場上不可放松警惕。
”
“是。
”林祥和王猛同聲道。
“我記得軍營後面有一大片荒地。
”解疏影望着帳外的天空,“命人種些菜。
”
林祥頓悟,“我這就差人去辦。
”
“對了。
”王猛從懷裏取出一封信和布袋,“老将軍叫我帶給大将軍的。
”
“還有。
”他清清嗓子,轉身面對林祥,“老将軍說,阿祥年幼,叮囑他戰場上莫要沖動行事,萬事都需顧及自身的安危。
”
顧清霖擡眸,阿祥,确是孩子心性。
解疏影待他們出了帷帳,坐上案後的椅子,打開信件,越看嘴角咧的越開。
過了半晌,将書信裝回信封,提着布袋坐到顧清霖桌對面的椅子,看向書冊的封面說:“呦,又換了?小王爺這是要搶大将軍的飯碗啊。
”
顧清霖側身把書放到桌子上,笑道:“是啊。
”
解疏影見顧清霖的視線仍然落在書上,傾身按住書頁,說:“那你可得養我。
”
顧清霖擡起頭,從上到下審視了一番,得出結論:“吃的太多,不養。
”
“啧。
”解疏影将書翻過來,字朝桌面,“小王爺當真小氣。
”
顧清霖看着解疏影打開布袋,拿出一個香囊。
偏白的黃,繡的圖案以金色團雲為底,左邊是青松,右邊偏下是展翅的白鶴,袋口兩側各垂下兩條同布料一樣色的穗。
解疏影蹲到顧清霖身前,要将香囊系上他的腰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