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賀婷向外看去,鄧為會意,拉起她說:“大将軍,王爺慢慢賞着,我同夫人先行告辭。
”
顧清霖颔首,跟着站起來出了飄香樓的門。
緊随其後的林祥和解疏影走至門外已不見顧清霖的身影,林祥環顧四周道:“王爺呢?”
解疏影進到馬車拿上大氅,應道:“你先駕車回府,我沿路找找。
”
“好。
”林祥坐上馬車,拉動缰繩側首問:“需不需要派人來找?”
“不必。
”
解疏影剛踏入街道就被擁擠的人潮推着向前,漸漸到了滿是小吃的巷子裏,小販嘈雜的叫賣聲将解疏影拉入回憶。
忘了是哪年做的夢,夢中他與白衣少年在一處繁雜的街巷,就如此刻一般熱鬧非凡。
他遞給少年糖葫蘆。
“太酸。
”
遞給他一個糖人。
“太黏。
”
桂花糕。
“太甜。
”
解疏影的目光從攤子上依次掃過,白衣少年的身影越發清晰,嫌棄的表情同顧清霖如出一轍,他想說難伺候卻又如鲠在喉,怎麽也說不出口。
皎潔的月光下,顧清霖坐在屋頂,如過往般在解疏影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他,攤子前的他在想誰?
知曉心意的時候解疏影是震驚的,震驚裏分明還有些別的,顧清霖倏地捂上心口,突如其來的絞痛讓他不由得蹙起眉,人頭攢動裏的熟悉身影是心有所屬了嗎?
“哇啊。
”
“娘親你看。
”
千盞天燈齊飛,層層疊疊,照亮十裏長街。
解疏影順着天燈望向空中,在最高處的屋頂見到顧清霖,随即飛身躍到顧清霖的身側,替他披上大氅。
顧清霖攏着衣,擡首望去,天燈随風而動,如夢如幻,臉上不覺露出笑。
解疏影觀着,眼睛彎彎的,唇角輕揚,似和煦的晨光,又像三月的風。
他不知道自己喜歡的是眼前這個人還是夢裏那個人。
千燈散盡,顧清霖站起身,身上的氅衣禦了寒也暖了心,不論如何,解疏影都是真心相待的,如此便足矣。
顧清霖靜靜的等着解疏影回神,一道下了房頂,沿着街道走着。
人群愈漸稀疏,不少小販收攤推車回家,商鋪也陸續關上了門。
零散的食攤邊支着幾張桌子,三三兩兩的坐着人,吃着湯團。
顧清霖坐到一張無人的桌子旁,點了一份不加餡料的,一份花生碎的。
攤主手腳麻利的煮上鍋,不多時兩碗熱騰騰的湯團就端到了拼搭的小桌上。
解疏影舀上一顆吹吹,放入嘴裏咬開,頓時滿口香甜,點頭道:“好吃。
”
顧清霖咬上小口,望向解疏影碗裏的湯團說:“師兄喜歡這個,也不知他今日吃沒吃上?”
“你過去是同你師兄一起過節嗎?”解疏影見顧清霖甚是挂念,忍不住問道。
“嗯。
”顧清霖攪動幾下,喝着湯,“往年都是師兄帶我去吃。
”
“以後我帶你。
”解疏影脫口而出,覺察逾越又補充道:“我是說,你在京中,若是沒人陪你,我可以請你來吃。
”
顧清霖戳着碗裏的湯團,分析着解疏影沒有不喜,但再繼續住在他的房內顯然不合适,遂道:“我先回去了。
”
解疏影囫囵幾口吞下湯團,放下碎銀起身說:“我同你一道。
”
沿着街巷行上數步,到了路口,左邊是安王府,右邊是将軍府,顧清霖未加停頓徑自往左轉去。
解疏影一愣,大步上前拉住顧清霖,“你去哪兒?”
顧清霖回首,看看路,沒走錯,答道:“回家。
”
“回家?”解疏影這才意識到顧清霖是要回安王府,顧不得許多,拽着人就往将軍府那邊去,“家在這兒,你父皇母後把你給我們解家了。
”
半拉半推的回到內室,解疏影似是怕顧清霖半夜跑了,難得說回正經話:“安心在這住着,有什麽需要隻管提。
”
顧清霖本是不亂的,被解疏影一番話攪得暈頭轉向,泡在木桶中許久才理清思緒。
他覆手到心口,微微揚起唇角,這裏是因解疏影而起的,獨屬于他的痛覺,很奇妙。
十歲那年,師傅帶他去遊歷,親歷了一場喜變喪的禍事,號啕大哭的內院外,師傅問:“何為緣法?”
他答:“塵間事事講究緣字,緣來則聚,緣去則散,來時受之,去時放之,是謂緣法。
”
顧清霖将雙臂擱在木桶兩側,仰頸靠在桶沿,輕笑出聲,來之受之,不執不癡,順應而為,若解疏影當真有了心上人,成全他便是。
想明白的顧清霖起身擦淨水珠,光腳上床倒頭就睡,無夢,好眠。
書房窄塌上的解疏影卻是翻來覆去的怎麽也睡不着,憂心刻意的疏遠會讓顧清霖難過。
他不斷的想着夢境裏的少年,最後無一例外的都變成了安王,解疏影錦被蒙頭,煩躁的蹬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