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如今已經徹底不對裴陸戟抱有期待了,心死了,以前是她沒有救他及時,以緻他在死人窟遭非人折磨,緻使如今這樣的行事,她該負起這個責任沒錯。
但是時至今日,她覺得她太累,已經愛不動、幫不着他了。
她渾身松了下來,主動伸出雙手對那些督察司派來的捕快道:“把我抓起快走吧,我想到牢裡靜靜了。
”
捕快把她抓起,裴陸戟又匆忙走過來道:“等等。
”
他轉而拿出一本蓋過皇印的折本,對他們的指揮使道:“厲大人,我這裡有陛下同意轉交看管的奏折,陛下說,督察司開審的戚天明聯合甄立康貪軍糧饷一案茲事重大,囑我大理寺嚴加看守犯人。
”
厲指揮使看過後擺擺手讓督察司的捕快松手,随後,裴陸戟拍拍手,門後不知從何時跟來的一大批大理寺衙差便蜂擁前來,将戚央央和甄氏捉拿。
戚央央突然覺得好笑,剛才她在路上遇見他,那時為何不知道,他忙了一整天直到現在才回府,還獨自徒步回來,實則身後帶着一群來抓她的衙差。
他就那麼恨,以緻于要親自來鎖她,才能洩心頭之恨?
甄氏路過他身邊時,凄婉地說了一句:“戟兒,我能跟你說幾句嗎?”
裴陸戟擺擺手,示意衙差将人帶出屋後,然後暫時松開她。
甄氏泣道:“戟兒,央央之前同我說,你在羌北當俘虜時,曾救下她,所以,你是早在那年的十一月之前,就從那口石棺中逃出來了是吧?”
當年邊境戰亂,裴陸戟的堂舅舅,也就是太子殿下的親舅舅崔凱安作主将攻打羌北。
羌北殺了崔凱安不少士兵,崔凱安為複仇洩憤,将羌北王的小太子擄來大晉,将其束綁裝進死人棺中,讓他日日靠吃屍體腐肉而活,同時對他多般折磨,手段殘忍,最後小太子被活活折磨淩辱至死。
小太子死後,激發了羌北王和羌北士兵的憤怒,連夜攻了過來,晉兵很快承受不住。
崔凱安因一時仇怨,挑起敵國憤怒,緻晉兵于危難的事一旦被聖上知曉,那是非常嚴重的。
崔氏一族私下派人去安撫羌北王,結果羌北王發話,說要把大晉的太子送來當質,他們晉人怎麼折磨淩辱他們羌北太子,他們也要讓大晉的太子承受同樣的苦。
太子殿下是崔氏一族的希望,他們不願意交出,于是,身為表弟裴陸戟代替了他,被綁進一口巨大的裝滿死人的石棺中,送到了羌北,被羌北王安排放進活死人墓穴。
後來,六皇子作為監軍來到羌北和大晉的戰場,十一月初救出了大批活死人墓穴裡的戰俘,得了頭功,卻獨獨沒救回裴陸戟。
六皇子說的是,石棺四周守衛森嚴,他攻不進去。
可若是,裴陸戟在十一月之前就救下戚央央,并且得到她相贈的玉佩的話,那就說明六皇子說了謊話,石棺裡早已沒人,他隻是故意不救裴陸戟。
“你别怪我把這件事告訴了你父親,其實這幾天我跟你父親一直在調查當年的這件事,為的是要給你讨回公道,我和你父親,還有你母親之間的事,不是你想那樣,總之,你别恨你父親...”
聽到甄氏說的這些,裴陸戟晃神了很久,但他很快收回心神,淡道:“我不會因為這個對你格外寬容的,一切隻能公事公辦,還有...”
“我并無救過戚氏,玉佩是當時一個少年系在我身上的,六皇子的事,你們也别白費心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他不過是一個當年我自救的稻草,給他些好處,無可厚非。
”
·
戚央央被押到大理寺後,并沒被關進漆黑的大理寺獄,而是被單獨關在一個沒有窗戶的小房間裡。
房間裡日用的東西一應俱全,都是格外添置的,質量挑好的,有床,床上被鋪都有晾曬過的感覺,舒适松軟,就是房裡暗了些,平日裡不掌燈,裡頭就是漆黑一片的。
戚央央被關進去的時候,姨母就從她身邊過,被人羁着往大理寺獄的方向去,甄氏小聲同她說了句:“央央,你别難過,母親替你問過了...”
“他并不是當年那個救你出活死人墓的人,你...沒做過對不起他的事,這些年來,你因着自己對他的愧意,對他多般愛護,年年月月侍藥,還把嫁妝錢給他裴家軍當軍饷,一樁樁一件件,你并不欠他,是他,欠了你。
”
戚央央聽了甄氏的這番話後,眼淚嘩啦啦流不斷,連帶着這些年來的感情和責任重擔都流走了,渾身輕松了下來。
原來...他不是他。
不知為何,得到這一認知後,戚央央突然覺得裴陸戟就像那個,被她拿錯的竹筒水壺一樣,礙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