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錢币被塞進募捐箱後,眯着眼笑了笑,然後湊近北川秀兩人低聲說道。
我妻夢子小腦袋上滿是問号,正想詢問北川秀這是什麼情況,後方忽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呼喊。
“北川老師,我妻同學,你們也來這兒參拜?”
穿着一件黑色和服,肩膀上還挂有黑紗布的河出靜子欣喜走來。
“河出社長?”北川秀連忙拉着夢子和她打了招呼,又與她背後的木下司機等人點頭緻意。
河出靜子快步上前,讓木下司機等人也買了一堆驅魔道具,随後向兩人道了聲“新年好”,便邀請他們一起前往正殿參拜。
一行人就這樣浩浩蕩蕩在幾名神官的帶領下穿過内部回廊,來到了人煙相對稀少的正殿。
我妻夢子這才恍然,明白了為什麼北川秀他們要買那堆驅魔道具。
淺草神社是做“初詣”最火熱的地方之一,為了分散人流,神社在外挂牌叫号,每次隻放十人進正殿參拜,這批人“初詣”結束後,才會繼續放下一批人進來。
而宮水三葉所在的偏殿,就是直通正殿的“VIP通道”,隻要購買那些驅魔道具,就可以插隊參拜。
北川秀現在不差錢,當然不可能拉着夢子在外面等叫号。
不過有一說一,這套營銷策略讓他有種夢回迪士尼的感覺。
我妻夢子看出了河出靜子有話想和北川秀聊,便悄悄落在後面,跟木下司機他們一起先去手水舍淨手漱口,然後沿着另一條道一路參拜過去。
北川秀與河出靜子則并肩來到供奉三社明神的大殿,看到兩個漁民和一個法師居然被當成神明供奉起來,神像還放在了觀音大士的前面,北川秀哭笑不得。
日本人的神話體系和觀念還真和一般國家不同。
比起北川秀遊山玩水般的行為,河出靜子則認真嚴謹許多。
她明顯有一肚子話想對北川秀說,但卻強忍着沖動,先誠心搖了搖神像貢桌前的鈴铛,“二拜二拍一鞠躬”後,又鄭重許下願望,這才起身看向北川秀。
“北川老師知道三社神明的傳說嗎?”她忽然問道。
北川秀愣了下,旋即點頭。
三社神明就是被淺草神社供奉的這三個家夥,兩個漁夫,一個法師。
他們被供奉的原因也很簡單。
飛鳥時代,兩個漁夫從海裡撈到了一尊觀音神像,然後把神像交給了法師,法師掐指一算,說這個要供奉起來,之後便有了淺草神社。
到了平安時代,妖魔橫行,觀音在淺草神社宮司的夢中顯聖,告訴他隻有把撈出觀音像的兩個漁夫,還有守護觀音像的法師供奉在殿内當做神明,才能阻止妖魔入侵神社。
然後便有了三社神明。
“三社神明被後人敬仰,是因為他們有‘慧眼識賢’的功勞,沒有他們,這尊觀音神像就會一直蒙塵。
因此我們這些做出版業的人一旦碰到難題,就喜歡來這兒參拜三社神明,希冀今年公司的生意能順順利利。
”
河出靜子低低苦笑了一聲,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憂慮神情,
“抱歉,破壞了北川老師你的好心情。
”
“沒什麼。
公司近期已經那麼困難了嗎?”北川秀擺了擺手,順道向神像旁的神官求了張簽紙。
河出靜子素有“冰山女總裁”的外号,雖然曾在他面前破防過幾次,但總體基本保持着該有的風度,很少這麼明顯的流露出自己的真情實感。
她垂着眸子,黑眼圈很濃,看來這個新年過得非常不妙。
“嗯。
父親去世後,家族一邊要求我從代理社長晉升為正式社長,一邊又下達了很多業績指标。
”河出靜子也伸手問神官要了張簽紙,攤開一看,發現是張“大兇”,愁容更深,
“本來這也沒什麼,董事會和家族的一些老人一直和我不對付,但也拿我沒什麼辦法。
但年前講談社他們搞了那個公募征文後,我們培養的新人作家跑掉了一大批。
”
“是那些還沒獲獎出道的預備役嗎?”北川秀皺眉。
“是。
這次的公募征文面向社會,但主要吸引的其實是我們出版社的那些新人。
”河出靜子點頭,“以及我們的讀者群體。
”
除此以外,講談社和文藝春秋還不要臉的花錢開始挖起河出書房的中堅作家群體。
這種已經屬于惡性商業競争的範疇,說白了就像隔壁滴滴打車和Uber當年的燒錢大戰一樣,兩方非死一個不可。
可以預見,等到了18号《文藝》發售,如果《文學界》和《群像》攻勢迅猛,《文藝》扛不住的話,可能會從新年第一期就開始拉胯到年末。
主要讀者的流逝一旦發生,就很難挽回了。
這麼一來,去年下半年他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會化為烏有。
“新一期《文藝》的排版确定了嗎?”北川秀眉頭皺得更深了。
他想過河出書房最近應該挺難熬,畢竟昨天大晦日,河出靜子都沒來參加聚會,但沒想到情況已經到了這一步。
原來公募征文隻是表象,背地裡還有這麼多陰招嗎?
“沒發行部和編輯部說質量達标的稿子數量不太夠。
”河出靜子低下頭,像是個犯了錯的小孩,“原本約好的一批作家,忽然說要推遲發書時間。
”
“麻煩了啊.”北川秀捏了捏手中的簽紙,看來一月份再休息一陣的計劃要泡湯了。
“北川老師!”河出靜子捏緊了那張“大兇”簽紙,忽然扭頭朝他九十度鞠躬。
大老闆突然在衆目睽睽之下來這麼一出,北川秀吓的連忙把她扶起來。
但雙手碰到河出靜子兩臂時,北川秀愕然發現她幾乎是用盡全力的保持鞠躬姿勢,硬是沒扶動。
“抱歉!新年的第一天沒能帶來祝福,卻反而給您增添了麻煩!本來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對您開口說這種事的
可如果今年第一期《文藝》就直接爆死的話,去年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所以拜托了!請您務必在1月号的《文藝》上開始連載新作吧!”
河出靜子其實來之前就把這些話都想好了,隻是話到了嘴邊後,扭扭捏捏,就是沒法開口。
這麼過分的請求,萬一北川老師惱怒生氣了,直接跑掉該怎麼辦?
但想到河出書房現在的情況,她隻能咬牙很不禮貌的在新年第一天就找上北川秀,尋求他的幫助。
話說完後,她反而輕松了許多,繼續保持九十度鞠躬的姿勢,靜靜等待北川秀的“審判”。
“明白了,這次就換我們北川文娛株式會社來幫河出書房吧。
就像拍攝和出版《芥廾》時,你幫我那樣。
”
河出靜子的眼前出現了一隻白皙的手掌,攤開的掌心處安靜躺着一張皺巴巴的“大吉”,和她手裡的那張“大兇”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