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的共識。
原因也很簡單。
第一,文壇已經近五十年沒有出一個像樣的俳句詩人了。
俳句這玩意兒因為其詩歌體裁的緣故,始終處于文學鄙視鍊的最頂端,你要是創作了一首好的俳句,必然會引起大量受衆的共鳴,且無法像小說那樣作僞。
文學界大佬們普遍喜歡寫嚴肅、古典、晦澀難懂的純文學作品,就是因為這東西你沒法說它好壞,十幾萬字、甚至幾十萬字的作品,太長了,你掉書袋似的逐一分析也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來。
且文學流派衆多,泰山北鬥們各執己見,雖然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但大家公認一點:不以庸俗的銷量論英雄,那純粹的大衆通俗文學才會看重的東西。
但俳句不同。
它就幾行字,簡單明了,小學生,乃至幼稚園的小朋友也能讀出來,好不好,一目了然。
譬如隔壁清朝的某位皇帝,沒有文采非要作詩,“一片一片又一片,三片四片五六片......”
還有某文壇巨匠女兒的屎尿屁詩句“我們一起去尿尿,你,尿了一條線,我,尿了一個坑!”
這玩意兒你就是硬吹都吹不動。
久而久之,俳句就在日本文學界沒落了。
第二,窮寫詩,富寫文。
一首俳句,絞盡腦汁,幾行字,合起來沒多少稿酬,有名的詩人基本都餓死了,大家甯可去寫官能小說,也絕對不碰俳句。
第三,古時社會節奏慢,人們在這種環境下更容易靜下心用詩意的眼神去看待世界,自從泡沫時代開始,整個日本充斥着燈紅酒綠,誰還會搞這種“小格調”、“小确幸”啊。
綜上所述,當下的俳句已死,能查閱到的大部分近代俳句就和我妻夢子寫的這個一樣,有形無神,沒有意蘊和美感在裡面。
“美感?”談到自己喜歡的文學,我妻夢子立即從鴕鳥防禦狀态裡出來了,好奇看向北川秀,“俳句也能和散文一樣體現文字美感嗎?”
在她的認知裡,俳句簡單的特色與美感天然相違背。
更早時候,俳句被叫做俳諧,是一種“滑稽突梯為主、帶有遊戲成分”的短歌,更像是隔壁的歇後語、諺語,和美感完全不同。
“當然可以了。
俳句源于華國的絕句,他們的詩詞就是以文字美加意境美著稱,這和長短無關。
當然,因為華文博大精深,單純不同的文字就有近十萬,日語無法和其相比,但依然可以用俳句去體現意境美。
”
前世是東大文學部研究生的他對此研究頗深。
因為日本人骨子裡是十分崇拜隔壁的文字和曆史的,譬如他們酷愛許多古代詩人,對三國的熱愛更是全球皆知,所以即便是日本大學裡文學部,學生也會時常抽空研究華文和曆史。
我妻夢子并沒因為他說華文比日文相對出色而感到不悅,反而深以為然,聽他說日文也能使用俳句來體現相同的意境美時,又有點難以置信。
看到她疑惑,不太相信的眼神,北川秀頓時來欲望,拿起鋼筆說道:“你看我寫的這首俳句。
”
雷神の少し響みてさし曇り雨も降らぬか君を留めむ
雷神の少し響みて降らずとも吾は留らむ妹し留めば
——雷神の歌。
“隐約雷鳴,陰霾天空,但盼風雨來,能留你在此。
隐約雷鳴,陰霾天空,即使天無雨,我亦留此地。
”我妻夢子輕輕誦讀出來,然後眼睛猛地一亮。
感覺心髒忽然被人攥緊了一樣,有種說不出的窒息感和快感。
好美的俳句!
雖然隻有短短兩句話,但卻分别以男人和女人各自的視角闡述了他們對彼此的愛慕和期許。
風雨将至,我希望它們到來,能把你留在這裡。
風雨将至,但即便它們不來,我也願意留在這。
淡淡的情愫與意境美深深感染到了我妻夢子,而且這首俳句可以因讀者的心境而自由轉換解讀。
無論你是男是女,是“想留住對方”的還是“願意留下的”,都可以代入進去!
“好美,好美...”我妻夢子讀着讀着,眼睛就有些濕潤了,她就是那個希望風雨來臨,能把秀君永遠留在身邊的少女。
那秀君,也是“願意留下的”少年嗎?
怎麼就哭了呢!
北川秀吓了一跳,本來他對俳句完全無感,而且發現這東西不能賺錢後,更是懶得去理會,這次恰好是碰到我妻夢子交作業,順手在小嬌妻面前裝個逼。
怎麼就把人弄哭了呢?
北川秀連忙扯起紙巾幫她擦拭眼淚,安慰道:“傻瓜,你哭什麼呀,别哭了,乖。
”
“嗚嗚嗚~我...”我妻夢子抹了抹眼角,忽然一把抱住北川秀,低聲道,“我、我最喜歡秀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