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來的喧嘩之聲,都讓他們的心中感到無比的恐懼。
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情,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這樣的念頭一經冒出,就再難以被壓下。
不止是一個人胡思亂想,而是所有人都開始去胡思亂想。
陳望手執馬槊,駕馭着座下的戰馬一路向前。
他偏過頭,左側視野之中萬民軍的一個個軍陣,正不斷向着後方遠去。
軍心、士氣,看不見摸不着。
但是卻能夠感覺的到。
陳望能夠清楚的感覺到。
萬民軍,軍心已亂,士氣已失。
萬民軍,到底隻是一支初出茅廬的起義軍。
李岩是通曉軍略,但是大部分的時間都隻是紙上談兵,真正領兵的時日到底還是并不長。
萬民軍确實是像一支正規的軍隊,但是本質上,卻并非是真正的正規軍。
他們距離徹底的脫胎換骨,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要走。
沒有根據地,沒有割據一方,心氣便難以扭轉。
哪怕是攻破了洛陽,擊敗了河南的官兵主力。
但是萬民軍中大部分人的想法,都還隻是為了求一條活路,而并沒有想過能夠徹底的擊敗朝廷,再建新朝。
李岩一直做的事情,就是想要讓麾下萬民軍軍将和軍兵相信他,相信他能夠扭轉乾坤,能夠割據一方,能夠徹底的擊敗明廷。
李岩現在做的事情,其實也是高迎祥想要的做的事情。
隻是高迎祥沒有做成,而現在李岩也暫時沒有辦法做成。
陳望目光淡漠,掃視着萬民軍略顯混亂的大陣。
他很清楚,隻要他現在願意付出一定的代價,便可以徹底的擊潰李岩領導的萬民軍主力。
萬民軍的主力現在全都集中在西城,一旦擊潰了萬民軍的主力,餘衆不過是土雞瓦犬,根本掀不起任何的風浪。
萬民軍,也将會就此成為了他晉升的又一墊腳的石頭。
……
“漢中軍往北去了?”
李岩定定的看着從南往北奔馳而去的漢中軍甲騎,哪怕漢中軍的騎陣已經過去了大半,但是他仍然還是感覺到難以置信。
他完全沒有預料西北會出現變故,混亂先一步的席卷了大陣的各處。
李岩其實已經對于麾下很多的部隊都失去了掌控,一直在專注穩定西北的防線。
李岩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軍事指揮水平,他之所以能夠在接連不斷的戰事之中取得勝利,要麼是因為敵人的輕視,要麼是因為雙方的信息差。
而并不是因為他有多會排兵布陣,有多麼卓越的指揮水平。
在穩定西北的防線時候,對于其他各陣,李岩根本沒有下達任何命令,也沒有注意到其他各陣的情況。
直到補足了西北的防線,派遣了援兵趕赴馳援之後,李岩才注意到前陣的情況,也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前陣已經慌亂的不成模樣,甚至發生了軍兵逃竄,甚至成建制逃散的事件。
如果在那個時候,漢中軍的騎兵沖鋒而來,整個大陣都毫無疑問将會崩潰。
但是……
漢中軍的騎兵卻沒有選擇沖陣……
李岩眼神微凝,心中疑惑難解,他不能明白為什麼陳望不選擇發起進攻。
陳望這樣的名将,能夠将計就計的算計他,能夠一路走到如今這一番地步,怎麼可能看不清這樣簡單清晰的局勢。
明明隻要一個沖鋒,付出一定的代價,便可以在這一戰後讓他所領導的萬民軍就此一蹶不振,使得河南的動亂逐漸消弭……
為什麼,陳望卻是選擇沒有選擇直接沖陣?
李岩思緒紛亂,各式各樣雜亂的念頭不斷的在他的腦海之中碰撞。
一個極為瘋狂的想法逐漸在他的腦海之中出現。
“陳望……”
李岩眼眸之中的血色已經消退,他眼神恐怖,因為他腦海裡面的那個想法實在是太過于瘋狂。
“是這樣了。
”
“就是這樣。
”
“不然,現在沒有辦法解釋這一切的事情……”
李岩的雙眸之中不斷的遊動,腦海裡面那個瘋狂的想法,讓他忍不住喃喃自語,似乎是要借助語言來說服自己。
那面火紅色的大纛還在向北,李岩的目光跟随着那面火紅色的大纛緩緩北移。
李岩看着在那面火紅色的大纛之下,漢中軍的騎兵沖入了他留在東北方的軍陣之中,配合着那支突如其來從西北突入大陣之中的明軍甲騎,擊潰了北陣左翼的所有軍隊。
左翼部曲全軍覆沒,這樣的損失雖然巨大,但是并非是不可以接受。
李岩轉過頭,目光從北方漢中軍的騎陣之上移開,轉向了東南的方向。
就在遠處的地平線上,在嘹亮綿長的号角聲中,無數的黑旗已經遮蔽了整個開封城西南角的曠野,那是他原先安插在南城的騎兵。
原定的計劃是,瓦罐子在西南方領兵擋住漢中軍甲騎之後,其餘的部隊合圍而來,盡可能的留下漢中軍的騎兵。
不過,現在他們的任務也需要發生改變了。
“傳令全陣,我部援軍已經趕赴,各部務必穩住軍陣。
”
“官兵不過區區數千人,我等擁衆三十萬餘,無需懼怕!”
北陣左翼,已經是被李岩全部放棄。
這種時刻,必須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此時李岩的心中不再有絲毫的恐懼,因為他已經明白了一切的根源。
絕不可能出錯。
“嘭!嘭!嘭嘭!”
巨大的轟鳴聲和爆響聲再起,依舊是铳炮的響聲。
隻是這一次,铳炮聲傳來的方向并非是西北方,而是來自于西南方。
李岩轉過頭,望向西南的方向。
就在西南角,瓦罐子所在的方位,此時已經是被濃厚的白色硝煙所遮蓋。
連綿不絕的炮響之聲恍若天邊的驚雷一般,不斷在原野的上空回響。
李岩神色冷漠,并沒有絲毫的慌亂,甚至嘴角還上揚了些許,露出了一絲冷笑。
他素來謹慎,沒有想到明軍會有騎兵突然出現在西北的方向是他的失算。
但是在其他的事上,他都已經考慮了周詳。
李岩,從來就沒有信任過高謙。
高謙假意投降的可能,李岩其實早就有過預想。
他在西南,給高謙早就準備了一份大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