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五日的鏖戰,開封城的外圍早已經是因為戰火而面目全非。
西城之外向外百步的距離之中,是無數破碎的屍體,還有損壞的攻城器械。
很多地方屍體疊加,到處是殘肢斷臂,到處都是腥紅的血肉,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終日萦繞在城池的上空。
地面之上低窪的地方被一汪又一汪黑潭所填滿。
那些黑潭正是鮮血凝固之後所形成的産物。
不僅僅是開封城的城下,開封城的城牆之上,也躺滿了了一具具早已僵硬冰冷的屍體。
有守城明軍的,有攻城萬民軍的,還有想要争上一份賞金的民壯的……
無論他們生前如何,但是死後都是一樣,靜靜的躺在冰冷的磚石之上,再無生機。
“咚!”“咚!”“咚!”
沉重的戰鼓聲一聲接着一聲,恍若天邊的驚雷一般的可怖,猶如重錘一般狠狠的敲擊着衆人的胸腔。
伴随着震天的喊殺聲,開封城外,大量頭戴黑巾的萬民軍軍卒再度如潮而來,密密麻麻擠得就像是沙丁魚罐頭。
城下的萬民軍軍卒踏過血潭,在隆隆的戰鼓聲中呼喝着向着開封城上繼續殺将而去。
。
開封城上,守城的明軍和攻城的萬民軍早已經是短兵相接。
軍卒凄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鮮血一陣陣迸發出來。
萬民軍的火炮壓的守城的明軍根本擡不起頭來,根本無力阻止城外的萬民軍軍卒漫卷而來。
隻能是依據着城牆的優勢,在城牆之上結陣抗拒着攻城的萬民軍。
萬民軍的軍卒通過雲梯,隻能是一人或是幾人同時登城。
而守城的社兵或是明軍,早已經是在其登城的位置,列好了槍陣。
铳手和弓手,也在陣列之中,不時的擊發手中的武器,不斷的殺傷着上城的敵軍。
伴随着萬民軍軍卒的登城,守城的明軍和社兵被迫與其短兵相接,傷亡也随之而迅速的向上暴漲。
城頭上的喊殺聲一聲高過一聲,金戈相擊聲不絕于耳,到處都是殷紅的一片,到處都是赤紅的顔色。
開封西城城上的防線,實際上已經是岌岌可危。
不過這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被陳望放在心上。
開封城的西甕城中,此時已經集結了超過上千名漢中軍騎兵,赤紅色的旌旗和幡幟恍若密林一般遮蔽了天空,更多的甲騎正從其他的地方趕赴而來。
陳望赤袍銀甲,手持馬槊,神色平靜的立于一衆甲騎之前。
“陳德已經領兵趕赴西城馳援,西城的防線暫時已經穩固了下來。
”
趙懷良從旁側領兵緩緩而來,将西城的情況向陳望禀報。
陳望微微颔首,并沒有多說什麼。
攻城的都是萬民軍之中的新卒,戰力極為有限。
哪怕是到現在,李岩都沒有将本部的精銳派上攻城的戰場。
陳德麾下的遊擊營戰力如何,這幾日的時間陳望也早已經試探出了深淺。
打北地的建奴确實還差得遠,但是去打這些連盔甲都沒有,大多隻有一杆長槍或則是腰刀的萬民軍新卒,沒有任何失敗的道理。
曆史上的陳德跟随在陳永福的身後,也能夠稱得上一句戰功赫赫。
陳望擡起頭,遠處的天邊已經是一片赤紅。
在熔金色的陽光照耀而下,天地之間都鍍上了一層金邊。
黃昏将終,夕陽正将要隐入地平線之下,天地正逐漸的變得昏暗下來。
“高謙那邊,情況如何?”
陳望輕提着手中的馬槊,感受着手中馬槊的重量,心中平靜如水。
趙懷良勒馬上前勒半步,回禀道。
“高謙那邊已經集結了三千騎兵,随時準備應令而動。
”
從趙懷良的口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陳望的目光也從遠處的晚霞之中收了回來。
李岩如果隻是攻下了洛陽城,那麼在戰場之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實也無所謂。
但是李岩不僅僅攻下了洛陽,還靠着突然襲擊,在鄭州打敗河南的官兵,連河南巡撫李仙風都因此身死。
鄭州戰後,李岩收降了大量河南的兵馬,還得到對其來說最為重要的兵甲和火炮。
實力比起曆史上在崇祯十四年末的李自成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加上這一次在開封城外,李岩顯露出的才幹,确實是讓陳望感受到了危機。
再放縱李岩這樣不斷的發展下去。
李岩恐怕要比曆史上席卷中原的李自成更為可怖。
必然會影響到他之後的計劃和籌謀。
這樣的結果,自然是陳望不能接受的。
現階段,李岩的實力實在是太過于膨脹,必須要壓制他發展的勢頭,否則恐怕在不久将來,李岩将會一發不可收拾。
陳望執槊立馬,甕城之中,所屬于他的三千甲騎已經全數到齊,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也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一路從屍山血海之中殺将而出。
陳望自然是不會小瞧這天下的英傑。
獅象搏兔,皆用全力。
城外那原本震耳欲聾的呐喊聲也正逐漸在消退。
馬上就要到了往日鳴金收兵的時間。
隻是今天,鳴金收兵的時間恐怕要被推遲到很晚……
陳望目視着正前方緊閉的城門,身上的氣勢随着時間的推移不斷的向上攀升。
呼吸之間,原本略微有些冰冷的手腳逐漸被熱血所充斥。
此刻的陳望心中靜如止水。
原本在陳望還是家丁的時候。
每當臨戰,還是會有恐懼在他的心中産生。
等到那些銘刻在骨血之中關于戰陣的記憶,驅散了他心中的恐懼,他便能一往無前,在戰陣之上保持着一顆清醒的頭腦。
但是到如今,再度臨陣之時,陳望的心中并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
他早已經從一名普通的家丁,成長為了一名合格的主将。
甕城之中靜靜悄悄,與喧嚣吵鬧腥風血雨的城上戰場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城上,是在短兵相接,拼命搏殺的軍兵。
城中,是無數在沉默之中,蓄勢待發的甲騎。
三千甲騎靜靜悄悄,所有的人都是同樣的姿勢,騎乘在戰馬之上,手持着武器,目視着前方,站立在陳望的身後。
城上城下一切雜亂的事務,都沒有能夠影響到他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