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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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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封城西的原野之上,一眼望去盡是玄黑色的旌旗和幡幟。

     軍陣之間人頭攢動,盡是裹着黑巾的軍士。

     無數黑色的頭巾在呼嘯的北風之中肆意的飄蕩飛揚,宛如一片翻滾的黑色怒濤。

     從城頭看下去,那黑壓壓的人潮,似乎一直漫到天地間的盡頭…… 随着萬民軍的大陣不斷的靠近,千裡鏡下的場景也越發的清晰。

     那些萬民軍的軍士。

     他們大多身軀單薄,衣衫褴褛。

     透過他們身上那破爛衣裳,甚至隐約可以看到瘦的見骨的胸膛。

     陳望眼簾低垂,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千裡鏡。

     天下間最痛苦,殘忍的刑法其實是饑餓,這是天下間最痛苦的死法。

     那種讓人絕望的饑餓感,比世間所有的酷刑都還要殘酷。

     饑餓讓人變得不再是人,讓人失去了作為人的尊嚴,讓人變成了惡鬼。

     過往的記憶緩緩在他的腦海之中浮現。

     那些曾經倒在他刀下的亡魂,因他而死的敵人相繼出現在了陳望的眼前。

     他們大多數的人,都是面黃肌瘦,都是骨瘦如柴,都是衣衫褴褛。

     陳望偏過頭,回望向開封城内。

     映入眼簾的是一棟棟雕欄玉砌的錦繡樓閣,一座座富麗堂皇的亭台莊園,還有那屬于周王的巍峨殿宇。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城外的饑民遍地,餓殍盈野。

     但是開封城内的富戶大族仍然是夜夜笙歌,絲竹管弦不絕,靡靡之音不斷。

     造反,是殺頭的買賣,是滅族的買賣。

     普通的百姓,要是能夠安居樂業,要是能夠吃飽穿暖,要是能夠一口飯吃,能夠活下去。

     又有誰會想到去造反? 無論是陝西的民變,還是河南的民變,都能用四個字來概括——官逼民反。

     “威武!” 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再次在開封城上響徹,無數的軍卒高舉着手中的兵刃熱烈的歡呼着。

     城外漢中軍的遊騎此時已經從城外返回了城中,他們高舉着繳獲的旌旗,敵人的首級,宣示着自己的武功。

     血腥的場景沒有讓開封城中一衆軍兵感到恐懼,反而是激起了他們心底的血勇。

     華夏富有四海,為中央之主,引萬國來朝,靠的不僅僅是璀璨的文化,更重要的是強盛的武功。

     封狼居胥、飲馬瀚海,赫赫的武功,才是華夏一直以來屹立在世界的原因。

     “威武!!!” 歡呼聲湧動如潮,滾滾傳來。

     陳望原本的浮動的心緒,卻随之而平靜了下來,恍若明鏡一般。

     腐朽的明廷,從根基便已經徹底的爛掉。

     眼前的萬民軍,和明廷相比,他們代表着的确實是正義。

     隻是。

     是否正義,在眼下并不重要…… 陳望的眼眸,古井無波。

     他曾經猶豫過,也曾經動搖過,也曾經遲疑過。

     但是現在,他已經想明白一切。

     他要走的道路,才是最為正确的道路。

     現如今他的實力還不足以支撐他的野心,還需要暫時寄托于明廷這面大旗之下。

     …… 開封城西。

     玄黑色的大纛伫立在原野之上,在勁風的鼓動之下不斷的飄搖。

     大纛之下,李岩頭戴翎羽明鐵盔,外罩紫金武繡袍,内穿水磨鐵甲,挎箭帶弓,腰懸利劍,騎在駿馬之上,執鞭立于衆人之前。

     李岩所騎乘的駿馬,比起旁人所騎的戰馬甚至都還要高出一頭。

     恍若白玉一般,從上到下盡是雪白的毛發,無有一根雜毛,鬃毛和尾巴都經過修剪,神駿非常。

     北風呼嘯,帶起一片旌旗滾動發出獵獵的響動之聲。

     帶着李信身上的繡袍也是不斷鼓起翻飛。

     此時的李信,和昔日尚在杞縣之時,早已經是判若兩人。

     他的膚色不再白嫩,而是較為偏向小麥色。

     身上再無半分書生的文弱,透露着的隻有獨屬武人的鋒芒。

     他的眼眸銳利,氣勢迫人。

     李岩身側,紅娘子身穿紅袍,頭戴紅巾,騎乘着一匹赤紅的駿馬。

     李際遇、瓦罐子、一鬥谷、等一衆将校各自披甲,按照資曆職銜分立于左右。

     除此之外還有兩名文士打扮的人,在其中顯得頗為鶴立雞群。

     正是牛金星和宋獻策,他們在不久之前投效李岩,被委任為軍師之職。

     兩人在後世薄有聲名,是李自成麾下的重要謀士。

     不過因為蝴蝶效應的緣故,李自成西奔河西走廊,攪動河南風雲的人則是李岩。

     他們兩人卻是投效到了李岩的麾下,因為本身的能力,同樣被委以重任。

     牛金星是舉人出身,李岩早就與其相識,被李岩邀請入伍。

     宋獻策則是牛金星的朋友,雖說沒有進學,但是精通數算,因此被分配主管内政。

     兩人的加入,算是解決了萬民軍内政混亂的問題。

     陣陣刺骨的寒風迎面吹襲而來。

     雖已入三月,但是河南境内仍舊清冷冰寒。

     瓦罐子仰望着開封的西城,他緊蹙着眉頭,神色難堪,踢動馬腹上前了數步,來到了李岩的近前。

     “信王。

    ” 瓦罐子雙目赤紅,咬牙切齒,他緊握着馬鞭,手指關節早已因為用力而發白。

     “開封城上那面火紅的大纛,就是那陳賊的大纛!” 汝州一敗,麾下數萬大軍一朝喪盡,幾乎成了瓦罐子的心病。

     手底下的那群老兄弟跟着他和河南兵打過,跟着他和陝兵打過,一起出生入死多年。

     在汝州卻是死傷了大半,跟着他逃回洛陽的,隻剩下了一兩千的殘兵敗将,真的是顔面盡失。

     那面火紅色的大纛,瓦罐子到死都忘記不了。

     瓦罐子雙目死死的盯着開封西城的城樓,聲音嘶啞的可怕。

     “陳望……” 李岩微微皺眉,眼神凝重。

     一開始遇到這些散布的精銳騎兵之時,李岩便已經是有所預料。

     河南兵馬之中,他根本沒有見過這樣精銳的騎兵。

     他麾下的老卒健勇,在騎戰之上根本沒有讨到半分的好處。

     兩日的激戰,他麾下折損的騎兵已經是迫近了三百餘騎,而卻隻是殺傷了對方十數人,一個首級都沒有取得。

     戰死者和傷員都被明軍的騎兵帶走,說起來根本就是沒有斬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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