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的主力,隻有直領的五千正兵營罷了。
而這五千正兵營,是陳望真正的家底,絕不能有太大的損失。
李岩麾下的兵馬,戰力比起舊七十二營的流寇要強得多,其他的不說,單從組織度上面,舊七十二營的流寇根本拍馬難及。
雖說舊七十二營的流寇打老了仗,但是很多時候強弱并非是如此劃分。
有指導的思想,和沒有指導思想的隊伍,完全就是兩碼事。
就像是科班出身的醫生和長久行醫的赤腳醫生兩者的區别。
長久行醫的赤腳醫生有着豐富的實踐經驗,治療一些常見的疾病駕輕就熟。
但是一旦面對疑難雜症,困難的病症,很多時候根本無從下手。
而科班出身的醫生,在一開始的雖然會因為經驗短缺而手忙腳亂,但是随着經驗的增長,他們的走的必然會比赤腳醫生更遠,上限也更高。
李岩從一開始确定了隊伍的方針,嚴格要求軍紀,賞罰分明,明确了起義的目的。
在汝州和萬民軍交手的時候,陳望雖然将指揮權放給了胡知義,但是并沒有因此而分神,他一直都在觀察着萬民軍的情況。
萬民軍的士氣比起舊七十二營的流寇無疑是高出一大截。
在其主将率先逃竄的情況之下,一些萬民軍的部衆甚至還堅持了半刻鐘的時間,才在徹底的絕望中陷入崩潰。
“總鎮的意思是……”
胡知義欲言又止,在斟酌了半響之後才發問道。
“洛陽敵情不明,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在汝州靜聽消息,我們……暫時按兵不動。
”
陳望沒有任何想要北上進入洛陽府的想法。
洛陽府内敵情不明,他麾下兵馬如今實力并不算強勁,貿然進入洛陽府,甚至可能有敗亡的危險。
“按兵不動?”
胡知義皺起了眉頭。
從戰略上來說按兵不動,确實是最佳的選擇。
但是在很多時候,戰争并不純粹,它還受到政治的影響。
“福王身處洛陽,若是洛陽淪陷、親藩失陷、朝廷降罪下來……”
陳望擡起了手,止住了胡知義後續的問題,他知曉胡知義想要詢問什麼。
“朝廷?”
陳望神情漠然,此時隻有胡知義一人跟在他的身側,他說話自然也就毫無顧忌。
“朝廷敢懲戒我嗎?”
“李岩如今正值如日中天之際,如今河南境内強軍唯有我部。
”
河南連年以來遭受兵禍、幾經民變,早已經虧空。
又因為處于内地、兵備廢弛,因此河南兵馬大多戰力不強,從李岩起勢之後的數場大戰便可見一斑。
南國兵馬的主力,基本都被楊嗣昌所統管進入了四川,前去追逐張獻忠和羅汝才。
南直隸等地的兵馬也都集中在英霍山區,防備革左五營出山作亂。
“洛陽城就算淪陷,福王身死,又與我們有什麼關系?”
依照目前的情況看來,最多也就是一個降職處罰,然後讓他暫領原職戴罪立功。
“福王的死難、洛陽的淪陷,不僅對我們無害,反而還更加有利。
”
朝廷要想剿滅河南的民變,那麼唯一能夠依仗的便是他陳望。
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陳望才敢在此時選擇在汝州按兵不動。
而且陳望選擇按兵不動,還有着正當的借口——糧草短缺。
“從南陽府北上以來,拖累我軍行軍速度,一直都是短缺的糧草,而且如今軍中的糧草也隻夠支用三日,根本不足以支撐打到洛陽。
”
從一開始的時候,陳望就已經是在開始在做準備。
陳望很多次的向着河南巡撫李仙風,還有周圍的州縣發文請糧,這些公文都可以作為日後的證據。
到時候朝廷議論洛陽失陷、福王死難之時,因為這些公文,再加上此前北上勤王留下忠心體國的印象,到時候追責下來,陳望根本就擔不了什麼責任。
從事實上來看,他這一路以來的曆程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先是奉命一路奔馳南下阻截羅汝才,險些擒斬羅汝才。
而後知曉河南危急之後,又一路馬不停蹄的領兵北上馳援,一路急行,連戰匪寇。
無奈因為糧草不濟,隻能是暫時停留,回天無力。
自從南下以來,陳望所有的表現,都隻會讓人感覺此人确實忠心耿耿、一心報國。
“河南的局勢越是糜爛,朝廷便越隻是能越發的依仗于我。
”
陳望目光看向遠方,眼眸之中滿是冷色。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李岩把河南這譚清水攪得越是渾濁,我們渾水摸魚的機會也就越大。
”
河南省内藩王衆多。
九府之中七府都有重要的藩王。
從北到南依次為趙、潞、鄭、周、福、唐、崇七位親王。
趙王、潞王、鄭王在北方的彰德、衛輝、懷慶三府。
周王在開封府、福王在洛陽府,一東一西。
唐王和崇王則是在南面的南陽府和汝甯府中。
除去七位親王之外,在河南府内還有不少兩字封号郡王。
明朝對于藩王采取的政策,說粗俗一點真的和養豬無疑。
藩王坐享富貴,但是毫無權柄,不得幹涉朝政。
而藩王富貴的代價,則是直接影響了國家的财政。
明朝末期之所以沒錢,除去腐敗的官場之外,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藩王。
這些藩王無疑就是明朝的蛀蟲。
福王更是蛀蟲之中的蛀蟲。
一個在起義軍兵臨城下之際,仍然不願意将錢财用出去一點的蠢貨,早就應該死了。
如果福王大發軍饷犒賞城中軍民,又怎麼會激起城中守城軍民的憤慨,以緻于使得城中軍民與城外起義軍裡應外合。
陳望目光冷然,有些事情他現在并不便于動手。
而李岩現在正好可以幫他處理這些事情。
福王府内的金銀無數、珍寶也無數。
這一切,即将屬于李岩。
而等到他擊敗李岩的時候。
這一切的金銀和資财,都将會更換主人。
前線的騎兵仍舊在收割着潰兵的首級,大陣之中一衆軍兵則是已經開始在歡慶着勝利的到來。
他們再一次的取得勝利。
再一次。
……
《明史·卷一百二十·列傳第八》:
河南連年大旱,蝗蟲成災,人相食,民間藉藉,謂先帝耗天下肥王。
洛陽富于大内,援兵過洛者,喧言:
“王府金錢百萬,而令吾輩枵腹死賊手。
”
南京兵部尚書呂維祺方家居,聞之懼,以利害告常洵,不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