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二年,五月,湖廣承宣布政使司,襄陽府、谷城。
張獻忠舉起手中染血的雁翎刀将其放在了肘窩處,然後緩緩的用衣袍拭去刀上的鮮血。
跳動的火焰倒映在張獻忠的眼眸之中,烈火映紅了張獻忠滿帶着鮮血的臉龐。
張獻忠眼神平靜的看着眼前已經成為了一片火海的谷城縣衙,心中古井無波。
谷城縣衙前的樹枝之上,挂滿了屍首,觸目驚心。
服毒自殺的谷城知縣阮之鈾,湖廣的巡按禦史林銘球還有一衆官員的屍體皆被吊在了其上。
一衆罩袍束帶,披堅持銳的甲兵侍立在張獻忠的身側,明亮的火光照耀在鐵甲之上映襯出的是道道冷森森的寒光,恍若身處于幽冥黃泉之上一般。
、
“義父,城中殘餘的官兵都已經清剿幹淨。
”
一名頭戴鐵冠,身穿着罩甲的青年将校從一旁走了過來,向着張獻忠禀報道。
“城中所有士紳官員的宅邸,還有糧倉也已經在我們的管控下了。
”
那青年将校說話間,餘光自然是看到了那些懸挂在樹上的屍首,不由得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不過這樣的小動作自然是沒有被張獻忠所注意道。
張獻忠的注意仍在身前熊熊燃燒着的谷城縣衙之上。
聽到拿下谷城的消息,張獻忠的臉上終于是有了些許的笑意。
“好,做的很好。
”
張獻忠心中暢快不已,這近一年以來,他心中可是憋了不少的火氣。
“傳告下去,今晚殺牛宰羊大擺筵席,好好盡興一番!”
張獻忠大手一揮,當即豪邁的下令道。
“遵命。
”
那青年将校應了一聲命,當下便準備轉身就走。
“定國,你不用去,讓手底下的人去就行,你和可望兩個人跟着我。
”
張獻忠哈哈一笑,伸手抓住了正準備離開的李定國。
“遵命。
”
聽到命令之後的李定國當下也不再動作,再度應了一聲。
“現在不是行軍打仗的時候,不需要這麼嚴肅。
”
張獻忠走上前,拍了拍李定國的臂膀,笑着說道。
“是,義父。
”
張獻忠看着稍微放松了些許的李定國,臉上的笑意更盛。
他一共收了四個義子,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
四人裡面,他最喜歡的還是李定國。
當初他将李定國收為義子的時候,李定國還很小,不過十來歲出頭,但身高卻是高過同齡人良多。
如今到了十九歲,正值年輕力壯之時。
李定國勇力過人,武勇冠絕全軍,可以在馬上左右馳射射中遠處箭靶。
而且不僅如此,帶兵打仗、排兵布陣李定國學得也快,領兵的本事甚至比起老大孫可望都要強上不少。
“兩位軍師,都上馬來,回城外大營,喝他個痛快!”
張獻忠昂首闊步,直接便跨上了身旁的戰馬,向着旁側站着的兩名文士打扮的書生說道。
這段時間屯駐于谷城,暗中張獻忠也招募了不少的人才,甚至還有幾個秀才和讀書人。
這兩名被張獻忠奉為軍師的書生,一人名為潘獨鳌,另外一人則叫做徐以顯。
潘獨鳌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因為和縣中的豪紳争奪田産,卻被欺壓敗訴,憤憤不平之下便直接轉投到了當時正在招兵買馬的張獻忠麾下。
一個秀才對于大明朝來說算不得什麼,想要做官,起碼也要到舉人的地步。
但是對于張獻忠來說,有讀書人願意主動投效都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了。
更不用提潘獨鳌還是一個秀才,具有功名在身。
徐以顯同樣也是秀才,不過不同于潘獨鳌是因為心懷憤恨而投入張獻忠的麾下。
徐以顯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明确。
湖廣的亂局,河南的旱災,還有北方傳來官兵在北直隸的敗北,讓徐以顯心中生出了别樣的想法。
張獻忠的不臣之心恍若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
徐以顯經過權衡利弊,選擇了主動投效到張獻忠的麾下。
原因很簡單,徐以顯覺得張獻忠是能夠成大事的人。
這段時間,徐以顯給張獻忠一直在講解《孫吳兵法》,并且還幫助張獻忠制作火器,指導張獻忠按照明朝的鎮戍營兵制整編軍隊,布設團營方陣,左右諸營。
張獻忠因此也将徐以顯引為上賓。
潘獨鳌和徐以顯兩人一文一武。
潘獨鳌長于計算數學,負責調撥軍營糧草,管理内務諸事。
徐以顯則是知曉火器,負責制作兵備盔甲,專事軍隊管理。
打下了谷城,張獻忠并沒有絲毫屯駐在谷城的想法。
谷城地處鄖襄地帶,隻有西和北兩條道路可以行進,又受駐紮在襄陽的明軍兵鋒威脅,并非是基業之地。
甚至若是留駐谷城,一旦明軍大軍自兩面殺來,前後包夾之下,那他們能做的也就隻有束手就擒了。
張獻忠之前之所以選擇投降,正是因為被官兵一路趕到了這裡,不投降就是死路一條。
幸虧熊文燦足夠狂妄自大,也足夠财迷心竅,接受了他的賄賂。
不然恐怕他真的要死在左良玉那個殺才的手中。
所以張獻忠并沒有将大營移入城中,仍然設在谷城的外圍。
李定國、孫可望,還有潘獨鳌和徐以顯跟着張獻忠重新返回了城外的大營。
此時大營的各處,皆是一片的歡騰,空氣之中飄蕩着的全是肉香菜味,呼喝歡呼聲不覺于耳。
現在整個谷城都已經是他們的,領兵駐守在谷城周圍監視他們的明軍,就那幾千的兵馬一早就被他們收拾。
監軍道張大經,還有兩個營将馬廷寶、徐起祚也都在被俘虜,選擇了投降。
張獻忠打馬入營一路直奔向着中軍帳所在的位置,沿路的一衆軍兵見到張獻忠到來,皆是紛紛下拜行禮,臉上皆是激動之色。
沿路以來,大帥、将軍、大王各種各樣的稱呼不絕于耳。
這近一年來,雖然身後不再有官兵追趕,但是過的着實是憋屈的緊,搶個東西都還得遮遮掩掩,想要女人,隻能使些銀錢去找城外那些賣身的窯姐。
想進縣城去當地的青樓看看,别人看他們是當兵的丘八,全都擋着連城都不讓進去。
換以前随便打破了城池和鄉鎮,那些士紳官宦家養在深閨裡嬌滴滴的丫鬟小姐,還不是随着他們去挑。
受了招安,軍饷也沒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