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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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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帳之中早已點起了燭火,燭火倒映在曹文诏的眼眸之中。

     曹文诏的眼眸猶如燈盞一般明亮,彷佛可以洞徹人心。

     陳望心中微凜,他本來已經是準備了一套合理的說辭。

     這套說辭從他接到曹文诏的信時便開始構想,那是一個極為合理的解釋。

     不過在看到曹文诏的眼神之後,陳望卻是改變了主意,或許他應該說出一些真正的内情。

     無論是曹文诏還是左良玉,亦或是高迎祥、李自成,他們都有自己的思想,都有自己的意志。

     他們并非是曆史書上冰冷的名字,而是一個一個活生生、真實存在的人。

     陳望心中有一個感覺,如果他說出原本準備的那一套說辭,隻怕是曹文诏絕對會開始疏遠他,将他不再視為親信。

     陳望神色肅然,目光沉凝,沉聲道。

     “在下出身遼東,與建奴有血海深仇,卑職想要練好了兵,殺回遼東,報仇雪恨!” 最後的一句話,是曹文诏當初在邠州城外對他所說的話,現在他将其送還給了曹文诏。

     “練兵不易,各項軍務更是艱難,将軍比我更加清楚。

    ” “遼東交戰,我軍向來是敗多赢少,遼東就像是一個無底的窟窿,多少的将官補過,多少的軍兵填去都補不完,都填不滿……” 曹文诏神色微微動容,陳望所說的道理他哪裡又不清楚。

     如今的遼東就是一個爛攤子,一個無底洞,數百萬的遼饷,牽動的不僅僅是遼東的将門,還有朝中的大人們。

     三省六部的高官們哪個真的手底下又幹淨,上下數百乃至上千人每年都要從遼東分潤銀錢。

     遼東現在的情況,可以說是朝廷一手造成。

     不是平不了,而是不想平。

     昔日戚繼光上書請命三十萬兩白銀督造戰船,結果奏折上去,批下來的卻是三百萬兩。

     當然這批下的是三百萬兩,真正落到實處又是另外一回事…… 貪污腐敗在此時的明廷之中已經成為了尋常之事,若有清正嚴明之官員反而才是異常之類。

     就是身處高位,愛惜羽毛者不願意同流合污,但是他們也不敢也不會說出内情。

     所有人都清楚弊病在哪裡,所有人明白應該如何去改變,但是所有人卻都是裝聾作啞,裝做一切都不存在。

     “朝廷内部在下管不了,但是我清楚遼東的局勢如果不去幹預朝堂,想要緩解的話必須有一支精銳敢戰之兵可以當大局。

    ” “往漢中,是為了練兵。

    ” 陳望擡起頭,目視着曹文诏,這一次他沒有躲避曹文诏的目光,因為他所說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實話,沒有一句謊話。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說話的藝術,就是哪怕是句句實話,但實際上卻是謊言,因為在這其中有很多的話,陳望都沒有将其說完。

     練兵隻是其中的一個目的,陳望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在漢中完成實質的割據。

     “卑職不想……落得和艾總兵、劉副将、俞總兵他們一樣的下場……” 陳望緊握着拳頭,盡可能的斟酌着用詞。

     “來回奔波,不斷往返,兵疲将乏,戰勝無人論功,敗亡則将罪責盡數按于其身。

    ” “卑職在淳化,見到劉參将時,幾乎難以認出。

    ” “卑職從天啟七年時便跟在将軍帳下,八年以來曆經大小戰事上百場。

    ” 陳望神色凝重,說起了當家丁的過往。

     曹文诏的神色微緩,陳望說起家丁舊事,也拉近了一些和曹文诏已經略有些生疏的關系。

     “卑職記得最清楚的是崇祯七年的舊事,七月之時建奴大舉入關一路劫掠,折返之時,先攻得勝堡,李參将自殺殉國。

    ” “而後建奴糾結大兵攻懷仁縣以及井坪堡、應州等地,我等随将軍同張總督一起駐紮在懷仁堅守。

    ” “八月之時,懷仁解了圍,我等便随将軍移兵駐紮鎮城,後于鎮城之外與建奴大軍交鋒。

    ” “各營軍兵畏懼不前,唯有将軍領我等出城而戰,我等孤軍奮戰最終落敗。

    ” “十一月朝廷下旨,那些畏懼不前的營将沒有事,将軍和總督卻都被定了罪,被判充軍于邊地的衛所……” 陳望退後了些許的距離,彎下了腰,低聲說道。

     曹文诏眼神閃爍,眉宇低沉,神色陰郁。

     當初艾萬年曾傳信給他,各營軍兵皆是兵疲将怯,連年的進剿麾下的軍兵傷亡過半,士氣難振。

     艾萬年和劉成功等人合并一起共湊出了三千人被洪承疇勒令北上進剿。

     艾萬年當初也曾分辨過,認為不應當在這個時候出擊,但是他的意見卻是駁回。

     結果便是兵敗襄樂,亡于戰陣之上。

     而他在大同兵敗,則是讓他徹底看清了官場和戰場。

     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隻要銀錢使得多,就是戰敗也能寫成戰勝,就是龜縮城中也能寫成抗敵有功,守城有績。

     “當初追擊李過沒有将其及時剿滅是為了練兵。

    ” “我害怕一旦擊敗了李過,便立刻被調入西安府,又被派往延安等地進剿。

    ” “淳化之時招募的新兵如今隻不過是會排列隊列,變幻陣型,臨陣之時不亂已經是萬幸,根本扛不住流寇的精騎沖擊,強行拉上戰場隻會成為破綻和軟肋。

    ” “三原高迎祥、張獻忠據說合兵有數十萬,我不想被當作炮灰……” 曹文诏緩緩坐了下了,心中不由的歎息了一聲。

     陳望所說的一切,所作出的選擇無疑是正确和合理的。

     陳望練兵的本事曹文诏很清楚,但是曹文诏也清楚,再如何厲害的練兵法也沒有辦法在一個月内,将一群原本士氣就低落無比的饑兵練成一支精銳敢戰之兵。

     當初陳望在邠州城下招募的新兵,之所以能夠大放異彩其實也沾了其他部隊和火器的光。

     那一戰,真正和敵軍正面白刃相接的隻有左良玉和曹變蛟麾下的騎兵隊,當時所有的步兵都隻是遠遠的放铳放炮。

     直到敵軍崩潰才提着刀槍前去追擊,不過那個時候追擊的便是背對着他們的敵人。

     陳望想要依靠實戰練兵,這一想法确實沒錯。

     而且如果陳望早早的就将李過消滅,隻怕十有八九會被洪承疇數道急令調入西安府,到時候陳望麾下的這幾千人馬絕對會是之後大戰的急先鋒。

     高傑麾下兩千人馬在三原大戰之後,已經是隻剩下了近半數的人,其餘的人員都已經因為三原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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