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西山的山麓營地之中,一衆流寇對于這即将到來的危險卻都是毫不知情。
寨牆之後,一衆流寇中的步隊和饑兵,排列着密集的陣型,緊貼着寨牆而立。
寨牆之上,一衆流寇的弓手皆是嚴陣以待,他們藏身在掩體之後注視着山下列陣不動的明軍,全都是屏氣凝神、按弓搭箭,等待着明軍發起進攻。
這樣的仗他們打了很多,明軍每每進攻都會先用佛朗機炮、虎蹲炮先轟上一陣。
他們身前的掩體足夠的堅固,除非是千斤以上的佛朗機炮,否則絕對是怎麼也打不穿。
千斤往上的佛朗機官兵可不會帶多少,可用的場景也少,更何況那東西還笨重無比,造價也很高,官兵的騾馬不多,基本上不會攜帶。
孫延宗握持着手中的軟弓,躲藏在掩體之後,他的雙手止不住的在顫抖着。
他咽了一口口水,稍微讓自己因為恐懼而感到幹渴的喉嚨稍微有了一些水分。
孫延宗擡起頭,透過掩體望向山下的那些排列着整齊軍陣的軍卒,心中恐懼更是加深了數分。
不過他不敢大呼小叫,不敢表露出自己的驚恐。
因為就在他們的身後,一名手持着雁翎刀,兇神惡煞的甲士正盯視着他們。
孫延宗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那站立着的甲士,不過當那甲士的目光掃來之後,他又迅速的低下了頭。
孫延宗心中哀歎了一聲,當初從邠州城下死裡逃生,僥幸找到了一匹不知道從來跑來的老馬。
靠着那匹老馬,他躲過了明軍的一路上的追殺。
那匹老馬的行囊之中居然還有二十多兩白銀和一個黃金做成的戒指,讓他欣喜若狂。
這麼多的銀錢足夠他找到了一個新的地方重新安定下來。
但是最終他還是沒有找到一個新的地方,而是先遇到了另一股逃竄的流寇馬軍。
他的一身打扮自然而然被當成了同路人,孫延宗就這樣稀裡湖塗的跟着他們進了鳳翔府。
在鳳翔府他們一行人又被李養純收編在了軍中。
兜兜轉轉,還是流寇,隻是靠着那匹老馬,孫延宗現在也成為了流寇之中的馬軍。
但是孫延宗自己心裡清楚,自己可不是什麼馬軍。
他活了二十多年,就是連一隻雞都沒有殺過,之所以會騎馬還是曾經給地主家牲畜放牧學了一些。
弓箭也是看着别人用了些時日,自己射箭也隻是能開弓将箭射出去,至于落在何方就不是他能夠控制的了。
所幸不隻是他一個人的箭術差,其餘人的箭術也好不到哪裡去。
一直到現在,他也沒有露餡。
“等到軍号響了,所有弓手全部撤回寨牆之後,步隊等到弓手撤走之後,立刻趕上寨牆!”
身後那兇神惡煞的甲士高聲的呼喊着。
孫延宗跟着衆人一起應了一聲。
那甲士名叫代傳紹,是他們隊的管隊,當初他就是遇到了他們一行人,領頭的人就是代傳紹。
孫延宗握緊了手中的軟弓,他的手心之中早已經是沁出了不少汗珠。
這副弓當初正挂在那匹老馬的馬鞍之上,還帶着不少的血迹,或許是前任主人的血迹。
孫延宗心中打鼓,他不知道為什麼官兵還不進攻,他再度擡起頭看向遠方的官兵陣中。
孫延宗童孔勐然一縮,他看到了官兵從陣中似乎推出了什麼東西,那東西他很是熟悉。
在那個好像叫做邠州的大城下,他跟着衆人往前沖的時候,官兵好像也推出了同樣的東西。
……
八門火炮在騾馬的拖拽之上被拉上了山坡,一衆炮兵迅速的忙碌起來。
八門火炮,其中有四門是從李自成的手中奪來的銅發熕。
還有四門,也是發熕炮,不過這四門發熕炮,卻是直接從鞏昌府府城的城牆拆下來的。
說起來這四門發熕炮能到軍中,還是趙懷良的功勞。
因為之前的上報,洪承疇發了一道要求各府州配合的文書軍令。
陳望将文書交給趙懷良,讓趙懷良前去要糧。
結果趙懷良不僅從鞏昌府中要來兩千石的軍糧,還拖着鞏昌府府城四門城防重炮到了軍中。
趙懷良純屬是拿着雞毛當令箭,在押送軍糧的時候,他看到了城上架着的發熕炮,他記得陳望之前對于發熕炮的看重,于是便起了一些心思。
李養純已經是禍亂了鞏昌府月餘的時間,鞏昌府和東部諸府的交流全部斷絕,各方皆是惶恐不安。
鞏昌府的知府也害怕陳望這個新任的遊擊打不過擁兵甚衆的李養純,也是咬着牙将暗地裡行了不少方便。
上下一運作,使了些銀錢,趙懷良便堂而皇之的直接将四門保養的最好的四門發熕炮拉出了府城。
發熕炮屬前裝滑膛炮。
是從隼炮彷制、改進而來,發熕為fal之音譯。
發熕,一般來說有兩種形制。
第一種發熕,可以适用多種情況,無論是海戰還是陸戰,亦或是守城攻城。
一般重量在五百斤左右,發鉛彈重四斤。
第二種發熕,主要用于城池要塞的攻守,因為過于巨大不便于運輸。
重量超過千斤,發射如小鬥大的大石彈。
西制為五磅炮,射程極遠可達四至五裡,但是這是最大的射程,這個距離的精準度可謂是感人。
就像弓箭的最大射程可達百步以上,但是沒有人會在最大的射程就開始放箭。
現在陳望所擁有的八門發熕大炮都屬于第一種,重量都在五百斤上下。
換算成後世的長度,炮身的長度都在一米八左右,口徑都是七厘米。
最遠可以射到三四裡之外,有效射程在一裡半左右。
陳望直接下令軍隊開進到距離山麓營地四百步的距離,這個距離操縱發熕炮熟練的射手,精準度已經相當之高了。
當初湫頭鎮伏擊戰的時候,闖軍之中那些極為不熟練的炮手都能夠将炮彈打入明軍的軍陣之中。
趙懷良再将那幾門發熕炮帶來的時候,還順便将那些操炮的軍兵也拐帶了過來。
嚴格來說,也不算拐帶,隻是暫時征發,二十多名炮兵,鞏昌府的知府大手一揮,便将其調撥了過來。
那鞏昌府調來的二十多名炮兵,聽到每個月一兩半的饷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