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個看不起的小丫頭片子呵斥,趙嬷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受不起這腌臜氣,當即扭頭離開。
待走遠些,趙嬷嬷心裏越想越氣,忍不住朝正殿方向啐了一口,低聲咒罵道:
“呸!山雞就是山雞,尾巴插毛也變不成野鳳凰。
”
秋霜跟在後頭,眉眼悻悻地耷拉下來。
倒不是因為銀子打了水漂,而是今兒個沒能混進殿裏伺候,回頭難跟她那位主子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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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長春宮。
“婁妹妹這胎,都快五個月了罷?”
宓貴儀蔥白的指尖虛虛攏在婁婕妤腹前,笑眼微彎地問道。
常清念聞言,擡眸瞧了宓貴儀一眼,忍不住勾起唇角。
婁婕妤也不由抿嘴兒輕笑,見宓貴儀面露困惑,忙柔聲細語地回答道:
“回貴儀的話,已經五月有餘了。
”
“瞧我,連這都記岔了。
”
宓貴儀歉疚地說道,不禁鬧了個紅臉。
瞧見一旁偷笑的常清念,宓貴儀豎起柳眉,嗔怪道:
“常妃娘娘隻顧着笑,也不提醒妾身。
”
宓貴儀早便投靠了德妃,與常清念的關系自然也親近些。
當日見常清念取信于婁婕妤後,德妃很快便将宓貴儀引見給了常清念,好教她幫襯常清念行事。
見到宓貴儀的第一眼,常清念隻覺世間當真有人擔得起“傾國傾城”四個字。
即便是在美人如雲的後宮裏,宓貴儀的容貌,也是無可争議的翹楚。
“貴儀的嘴這樣快,本宮有心攔着,卻也攔不住。
”常清念眨眨眼道。
三人正說着體己話,忽然聽見外頭傳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在寂靜午後顯得格外突兀。
婁婕妤臉色微變,忙對着常清念和宓貴儀解釋道:
“鐘順儀心氣不順,這幾日總朝人發火呢。
”
“說出來不怕娘娘們笑話,鐘順儀那暴脾氣上來,可是比貴妃還厲害。
”
婁婕妤掩唇小聲抱怨了一句,惹得衆人皆是輕笑出聲。
“怪道她要和貴妃走得近,原來是脾性相投。
”宓貴儀伏案笑道,“若換作咱們這兒,可真容不下她這尊大佛。
”
常清念笑過一遭後,卻多留了個心眼,于是順着婁婕妤的話頭,接下去問道:
“卻不知是誰又惹着鐘順儀了?”
婁婕妤掩嘴輕笑,歪靠回軟榻裏,仇怨積攢在一塊,不由暗暗譏諷道:
“還不是那日瞧見皇上扇墜子丢了,巴巴仿了個一模一樣的送去禦前。
誰知皇上沒要,又命崔總管給退了回來。
”
“顯着她了,活該。
”
宓貴儀素日便同鐘順儀不睦,聞言登時笑得花枝亂顫,毫不留情地刻薄道:
“她也不想想,皇上能瞧上她送的玩意兒?”
常清念卻沒作聲,掩飾地端起茶盞,輕呷幾口。
末了,又忍不住悄悄摸了摸懷中,那可不就是皇上“丢了”的扇墜子嗎?
“說了這會子的話,本宮也有些乏了。
”
常清念惦記着回去打絡子,便欲起身告辭,又順口問道:
“貴儀可還要再坐會兒?”
常清念既要離去,宓貴儀也沒興緻留下,畢竟她又不是真心來探望婁婕妤的,便說道:
“妾身同娘娘一道回去罷,不打擾婁妹妹安胎。
”
常清念點點頭,命婁婕妤不必起身相送,與宓貴儀一同走出長春宮。
“娘娘,婁婕妤這胎愈發安穩,咱們還要繼續等着?”宓貴儀走在常清念身側,低聲問道。
常清念走在牆根底下躲陰涼,聞言挑唇道:
“貴儀素日愛下棋嗎?”
宓貴儀輕怔,雖不知這和下棋有什麽幹系,但還是如實答道:
“妾身在家中學過,隻是并不精通。
”
“先手固然優勢明顯,但後手未嘗不能逆轉反殺。
”
常清念緩緩說着,垂眸莞爾道:
“比起天命所歸,本宮更喜歡絕處逢生。
”
宓貴儀忍不住吞咽了一下,若有所悟地問道:
“您在等岑貴妃先執子入局?”
“她會的。
”常清念輕聲應道。
宓貴儀正要接着詢問,卻見常清念頓住腳步,揚手示意她先別開口。
宮道盡頭,又迎面走來一行人。
宓貴儀定睛看去,隻見是悫妃和安婕妤,想到前頭不遠便是壽安宮,宓貴儀當即了然她們應是從太後那裏出來。
遠遠看見常清念,悫妃也不由遲疑地放緩步子。
可宮道再長,也總有走盡的時候。
常清念站在原地等悫妃來到身前,沒等悫妃張口,便率先說道:
“悫妃娘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悫妃面色微凝,颔首應允,道:“自然可以。
”
待宓貴儀與安婕妤各自遠去,悫妃心裏清楚常清念為何找她,便也不裝糊塗,直截了當地說道:
“常妃妹妹,我知道你怨我。
可我既為太後娘娘做事,碰巧撞見那樣一幕,便也沒法子再裝聾作啞。
”
“我明白,姐姐也有苦衷。
”
常清念牽起唇角,語氣溫柔得能吹散霜雪。
見悫妃投來驚訝目光,常清念話鋒一轉,慢條斯理地說道:
“可天底下有苦衷之人太多了,恕我實在不能一一體諒。
”
常清念上前半步,丹唇湊在悫妃耳畔,輕緩語氣中有兇狠暗湧:
“你告你的密,我讨我的債,咱們互不耽擱。
”
一語畢,常清念陡然拉開距離,不給悫妃任何回應的機會,轉身揚長而去。
背過身後,常清念笑容斂起,臉色倏地陰沉下來,不見半點溫和,連承琴都不敢開口擾她思緒。
沒走出多遠,卻見錦音頂着日頭,腳步匆匆地迎上來。
瞧見常清念,錦音眉頭舒展,總算顧得上抹了把汗。
常清念見狀也猜不出何事,招手命錦音過來,問道:
“有事要尋本宮?”
錦音近前福身,笑語禀告道:
“華陽長公主方才進宮了,皇上吩咐她來永樂宮見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