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過會兒便要回禦書房了嗎?”
周玹卻沒有立刻回答,殿內一時靜默,落針可聞。
常清念不明所以,心中微微一緊,忽然想起周玹很重規矩,莫非是自己問這話有窺探聖蹤之嫌?
周玹想的倒不是這個,他隻是怕常清念聽了心裏不自在。
“朕……”
到底不想瞞常清念,周玹如實說道:
“朕得去瞧瞧婁婕妤。
”
常清念被唬得差點都要跪下請罪,聞言長舒一口氣,下意識接道:
“婁婕妤有孕在身,陛下合該多探望才是。
”
一番話說得極為妥帖,又情真意切,仿佛當真不在意他去哪,周玹不由轉眸看向常清念。
常清念本就覺得周玹哪裏很怪,此刻被那幽深黑眸一看,頓時慌不擇路,沒話找話地說道:
“說來……說來妾身還不曾去探望過婁妹妹,不如今日随陛下同去罷?”
“你确定?”
周玹臉色登時更為怪異,攥拳抵住唇角,頗有些忍俊不禁地道:
“朕真不知該說你是大度,還是小氣。
”
常清念也反應過來不對,不禁赧然地紅透耳根。
周玹去探望宮妃,她跟過去是要做什麽……
即便要去,也得留意挑周玹不在時才是。
“妾身并非有意同婁妹妹争什麽,方才隻是一時失言。
”
常清念忍不住遮起臉,很是蒼白無力地解釋道。
周玹卻知常清念不是有意的,輕輕拉下常清念的手,笑道:
“你果真還不适應做朕的嫔妃。
”
沒等常清念再說什麽,周玹忽然湊過來,貼着常清念唇瓣,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啄。
直到常清念眼尾泛起潮紅,周玹方才啞聲問道:
“是朕與你親近太少的緣故嗎?”
常清念眼前朦胧,嫣唇間洩出微喘,卻是點頭又搖頭,直把周玹弄得哭笑不得。
“陛下近來若要妾身侍奉,可以賜妾身避子湯嗎?”
常清念伸指攀着周玹肩背,暈乎乎地問道。
“為何?”周玹不由擡起眼,攢眉反問道。
“妾身雖想為長姐守喪,卻也知為陛下開枝散葉是妾身本分。
”
常清念字斟句酌,徐徐說道:
“妾身願意為陛下侍寝,隻求孝期內莫要懷上孩兒。
妾身不想孩兒日後被人戳脊梁骨,還望您成全。
”
周玹聽懂了常清念的意思,因着皇後是她長姊,常清念身上不隻有國孝,還有家孝,是比其他人更重。
“那東西寒涼傷身,不可亂喝。
”
将常清念扶到軟榻上安撫,周玹嘆道:
“朕明白你的孝心,百日之內,朕不碰你便是。
”
見周玹不允,常清念垂下眼睫,面上溫順地颔首,心裏卻在盤算日後如何能悄悄弄來避子藥。
她早晚是要下地獄的惡鬼,子嗣于她,實為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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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安宮中,太後端坐于黃梨木嵌螺钿鳳椅上,聽罷劉司贊的回禀,揚眉道:
“你是說,皇帝為那常氏斥退了你?”
劉司贊垂首立于殿中,回道:
“正是,皇上說常妃娘娘仍在靜修,便不許臣等打擾。
”
“靜修?”
太後冷笑一聲,将手中茶盞重重擱在木幾上。
待擡手揮退劉司贊,這才對身邊的英嬷嬷說道:
“這裏頭果真有鬼。
端看她将澈兒唬得五迷三道,哀家便知她不是個省油的燈。
”
英嬷嬷見狀,忙低聲勸慰:“太後息怒,那常氏再怎麽受寵,也不過是個沒根基的,翻不出什麽大浪來。
”
“這回還得虧了悫妃娘娘,若非她派人告知,咱們還被蒙在鼓裏呢。
”英嬷嬷道。
太後聞言,面色稍霁,卻又念起悫妃不争氣之處,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悫妃這孩子,就是太老實了些。
入宮三年,竟連皇帝的面兒都見不上幾次,更遑論——”
說到此處,太後忽然頓住,目光銳利地看向英嬷嬷,問道:
“你上次說,悫妃她……”
英嬷嬷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說道:
“奴婢前幾日去給悫妃送調理身子的湯藥,竟無意中得知,悫妃仍是完璧之身。
”
“悫妃尚且如此,更不必提安婕妤了。
”英嬷嬷嘆道。
“好啊!皇帝翅膀硬了,竟敢這般防着哀家。
”
太後怒極,撒手将念珠串子撂在桌案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英嬷嬷卻想到了另一層,憂心忡忡地問道:
“皇上如此提防您送的女子,該不會是察覺什麽了罷?”
“不會。
”太後斷然道,“當年之事做得很利落,皇帝查不出什麽的。
”
重新将白玉菩提子握回手中,太後阖目摩挲,半晌冷冷道:
“好一個常妃,哀家倒要親自會會她,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