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有女郎落水了,她想救她,想救曾經的自己。
為什麽要這樣做,活着多不容易啊。
被水淹沒的窒息感如此熟悉,衛瑛的醉意已經醒了個十成,她強迫自己回憶着謝凜教過的凫水動作,朝着那個落水的女郎遊過去。
腦海中尚未完全記起,她的手臂已經開始循着本能拍水,那是她在沅陵練習過無數遍的動作。
再努力一點,就能抓住她衣裳了。
她努力蹬着腿,朝那邊遊,巧杏也趕來了,同她一樣遊得很吃力。
二人終于合力抓住了那落水的女郎。
此時岸邊已經圍了一群人,有幾個婆子跟着跳進水裏去撈人。
手忙腳亂的,衛瑛感覺自己額頭撞到了岸邊的石頭上,熟悉的碰撞感傳來。
她的頭好暈,腦內有幾瞬的空白窒息感。
雜亂的記憶像湖水一樣洶湧,鋪天蓋地襲來。
她好像記起來了。
落水的女郎嗆了太多水暈過去,被抱走了。
衛瑛和巧杏會凫水,沒怎麽被嗆到,一旁季府的婆子想把衛瑛也抱去後面休息。
她掙紮了幾下拒絕了,自個兒坐在湖邊的草地上緩着,渾身濕漉漉的,頭發緊貼在背上。
她知道自己前幾日為何對小春的名字感到熟悉了,因為她的姐姐叫衛春生,小名也喚作小春。
當初是姐姐把她推到水裏的。
腦海裏湧現的事情太多,衛瑛幾乎聽不見身邊人的聲音。
她愣愣地伸出手捂在自己脹痛的額頭上,顫着拿下來看,這次沒有流血。
謝凜趕到湖邊的時候就看見這一幕,心都要停了。
怕她嗆水,他試探着想把她身子放平,但被衛瑛掙紮着躲開。
問她話她也沒有回應,隻是一直盯着他,唇瓣張着大口喘氣,薄薄的眼皮一直在抖。
謝凜仔細觀察了幾瞬,幸好她沒有咳嗽,唇齒間也沒有泥沙。
雖然是在夏天,但她的手被湖水泡過還是好涼,謝凜把她手攏在掌心,也被她甩開。
衛瑛被蜂擁而至的記憶砸了個措手不及。
她望着面前這張熟悉的臉,腦海中湧現出很多關于他的畫面,但并不屬于過去朝夕相處的這段時間。
衛瑛搖着頭喃喃道:“你不是……”
晨起時的溫馨還浮現在眼前,現下已經被深埋的記憶劃開一道大口子,湖水“嘩啦啦”地灌進去。
為什麽會這樣呢?在她全身心依賴他的時候,發現是假的。
他們對視的時間很長,又好像隻有短短一瞬間。
在謝凜躬身蹲下,想把她抱起來的時候,衛瑛拂開他。
擡手用力,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湖邊圍滿了人,所有人見狀都怔住了,不敢發出一點喧嚷聲。
謝凜微微側了一下臉,往常二人單獨相在一處時,衛瑛也經常打他,但好像都與這次不同。
他猛然想起衛瑛前陣子醉酒時喊的名字,本能地有了個猜想。
謝凜試探着握住那隻在他臉頰旁發抖的手:“疼嗎?”
回去的時候衛瑛先被侍女攙着上了車,她衣裳濕透了,一進車廂就扔掉謝凜的外袍,扯了角落裏的毯子把自個兒裹起來。
謝凜跟在她後面上來了。
衛瑛見狀起身想下去,被他握住手臂:“去哪兒?”
她眼睛都不眨,強撐着不想在這個時候哭,聲音也發哽:“你在這裏,我就下去。
”
說完她就把臉偏過去不再看他。
謝凜有很多話想同她慢慢講,他想抱一抱她。
原以為自己可以遊刃有餘地處理所有事,但是現下鈍痛讓他喉間發哽,比任何差事都棘手。
衛瑛感覺要憋不住了,鼻間一片酸澀,她仰了仰頭:“別讓我在外面哭。
”
謝凜指間力道緊了一下,怕弄疼她又很快松開:“我下去。
”
他從馬車上下去後,對跟着的謝玄弋道:“你去把姑母接來。
”
“這個時候你找姑母幹什麽,快去哄啊。
”
“我怕她回去一句話都不願意跟我講,”謝凜緊了緊缰繩,指節有點泛白,繼續道:“姑母不知道其中緣由,她如果問起來,你就跟她講,總之今天先把她接來。
”
謝玄弋嘆了口氣,調轉馬頭帶着随從走了。
謝凜下去不多時,馬車晃晃悠悠地行駛起來。
衛瑛感覺心裏被一團亂七八糟的麻線纏起來了,她記起自己被從小最親近的姐姐推下水,然後發現他帶來的甜蜜也都被謊言包裹着。
她不想哭,但是風吹得她眼皮涼津津的,眼淚奪眶而出。
隔着簾子看見他騎在馬上緊跟着,衛瑛上手把車窗上面的闆子扣下來,擋住他的身影。
謝凜驅馬到了另一邊的車窗旁,很快另一邊的闆子也被扣下去。
他袖袋裏還裝着她的小荷包,她笑吟吟地自個兒塞進去的。
腰封也是早上她幫他束的,但是他現在隻能隔着車廂跟在她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