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良久才道：“初見你吓了我一跳。
”
“……？”林施微一怔，“我很可怕？”
“府裏竟有這麽漂亮的表妹。
”他輕聲道。
但是她眼睛裏有算計，就像很多打他主意的小姑娘一樣。
美而自知的表妹，令他心生警惕。
林施微狐疑地打量魏令嘉。
魏令嘉垂眸看她：“你知不知道大周路引具體有哪些用？”
“自然是來往通行，登記造冊，辨明身份真僞之用。
”林施微脫口而出。
“說的不錯，還有一處妙用，你沒說出來。
”
林施微想不出。
魏令嘉笑道：“還可以尋人，躲到天涯海角都沒用。
”
“譬如我偷偷跑了，你就去報官，罪名是在職官員無故失蹤，抛棄正妻。
官老爺接了案，便會由師爺給各地各署文職官員發緝令，我經過的地方必會留下痕跡，還沒去的則有官差拿着緝令等我，一旦出示路引，當場捉拿歸案。
”
他又道：“當然，不出示路引就不會暴露。
可人得活着吧，活着就得踏入人煙之地，早晚的事兒。
”
在大周，沒有身份的人，根本無法自由行走。
林施微臉色越來越差。
下巴卻被魏令嘉輕輕擡起，他笑着對她說：“所以，我不會逃。
”
“我永遠陪着施娘。
我們喝過合卺酒，等同立誓，人，不能言而無信。
”魏令嘉将她抱在懷裏，緊緊的。
他聽見了她胸口咚咚咚的心跳聲。
啧，做賊心虛。
原是不打算同她計較，可她自白鶴書院回來就變了。
待他更是疏離又冷漠。
這讓他很不舒服。
也很不安。
“你都知道了，對嗎？”她趴在他肩上。
“嗯。
”
魏令嘉摸着她腦袋，又道：“別忘了，你是三品诰命夫人，有聖上封贈的專用文書，我可以就地處決誘拐你之人。
”
“你不能這樣！”林施微推開他。
“你不是沒走麽。
”魏令嘉端詳着她的唇。
沒走成，什麽都不會發生，她在怕什麽。
林施微別開臉：“我不會再有那種鬼鬼祟祟想法。
”
她會正大光明離開。
“乖。
”魏令嘉展顏而笑，捧起她臉龐，“我以後都對你好，最好，行嗎施娘……”
他專注的眼眸酽酽的黑。
這一夜，林施微在夢裏，偶爾會浮現魏令嘉好看的眼睛。
次日天不亮，她早早起來洗漱，練了一會八段錦，就鑽進書房合香。
婢女進來請她前去用膳。
她才磨磨蹭蹭與魏令嘉一同吃了早膳。
他神色如常，甚至還對她淺笑了一下。
這使得林施微更加确定賺錢還他，光明正大和離這條路才是對的。
偷偷跑路，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既犯法又不講道德。
香道考試也不是随便個人去報名就能考的，首先得有舉薦人。
手執謝老先生拜帖，林施微不啻拿了一道黃金令牌。
五道登記，比魏少夫人這個身份還好用。
十九這日報完名，林施微終于可以心無旁骛前去拜訪第一位貴客——張府三夫人沈氏。
沈氏早已恭候林施微多時。
為了這日，她還專門穿了身鐘愛的新衣裙。
張府一溜黑瓦粉牆，類似泊照山房，仿的江南園林造景，水多石多。
張府的仆婦在前頭引路，腰身微彎，笑容可掬。
走進待客花廳，除了一衆侍候的仆婢，林施微發現沈氏身旁還多了兩名貴婦。
想必是她的香道同好。
年紀看起來最小的貴婦朝林施微先笑出聲，脆生生喊了句：“大表嫂。
”
林施微想起了，這是婆母遠房親戚，夫家姓唐，成親那日見過一次，她喊婆母表舅母。
林施微與她相互行了福禮。
沈氏笑道：“原還是個親戚，倒不用我介紹。
不過魏少夫人肯定沒見過我的好姐姐高夫人。
”
她雙手掌心向上，擡向左側居首席的女子。
隻見高夫人衣着華美，雲鬓高髻，容貌普通，雙目卻有神，氣質雍容華貴，乍一看去令人無法忽視。
林施微心知是個貴人，含笑又施了一禮。
高夫人點點頭受了她的禮：“魏少夫人容色比傳聞更甚，連我見了也望之失神，委實賞心悅目。
”
如此不吝贊美。
林施微面色微紅，垂眸道：“夫人謬贊了，施娘自慚不已。
”
如沒猜錯，這位高夫人便是神機營一品大都督高昌士——高都督正妻。
是她的話，确實受得起她拜禮且不用還。
沈氏欣然道：“高夫人也聞過你家鋪子裏的香，覺得有緣，整好今日有專門為我而合的新香，姑且姐妹們一同來品品。
”
“多謝夫人擡愛。
”林施微淺笑，示意婢女将香事一一呈上。
沈氏見她光香匙就數把，圓的平香灰，銳形分香，抄末，極其細緻。
品香的三位貴婦同時安靜，端然欣賞雅事。
林施微音色柔緩，徐徐道：“三夫人學識淵博，書卷氣濃，又清麗脫俗，适合蓮、梅君子之花。
故而我給此香取名為沈君。
”
沈氏眼睛一亮。
但見香爐白煙起，馨香四溢而來。
“南海沉香，燒盡味而不焦，如蓮花、梅英。
加以鵝梨，淡雅中微甜，很是适合女子，零陵、薔薇水更顯柔情，最後是微少龍腦，以凜然之氣中和了些許柔。
”
龍腦的量極其苛刻，需要合香之人掌控，少無味，多則會撩奪衆香。
亦是“沈君”能否合成的關鍵。
旁人仿不明白的，唯有林施微可以。
香燃一半，沈氏才從品試中醒神，如若發現寶物般看向林施微：“妹妹真的不是大制香師嗎……”
以後一定是。
林施微含笑。
謝老先生說她是，那她一定是！
高夫人盯了會香爐，又擡眸看向林施微。
她眸光柔和，雖未有誇張贊美之詞，神情已然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