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那就好。
”呂氏撫掌,容善新婚才多久,若是妻子容貌就此折損,于二人往後餘生都是憾事悲事,幸而神佛庇佑。
婆媳又敘了會話,這才依依惜別。
回沛蘭園不久,從瑪瑙那裏得知謝楚嫣來尋過她幾次,前幾日搬出了國公府,去了京師以東的青塢巷。
嗯,恭喜嫣娘放下了執念。
林施微發自內心嫣然而笑,對瑪瑙道:“好的,我知道了。
”
她自己清醒又有自制力,但不會高高在上瞧不起為愛執着的純善姑娘。
隻盼望善良的姑娘早些醒悟然後愛自己。
沛蘭園的下人發現少夫人此番回來精神大振,從前七八日才見一次前院後院管事媽媽,如今改成三日。
男管事主要伺候魏令嘉私産以及衣食住行,大部分都不用她操心,且她也不方便見,如若有事會通過自己的陪房夏河交接,但她會按時見一見魏令嘉的貼身小厮,以便清楚夫君生活作息。
不至于婆母問起繡莊送的魏令嘉新道袍是寬邊還是窄邊她都說不出來。
林施微在東次間理賬,對目前光景有了大緻了解。
自嫁進長房,魏令嘉與婆母賞賜她的首飾不計其數,珠翠寶石金銀玉飾,各類寶簪發釵,數十套頭面,每天不重樣也能戴數月,衣裙更是每隔半月,繡莊都會親自來送,成套成套的。
這些都是她份例,如若還有喜歡的但繡莊沒做,大可另行吩咐,賬則記在魏令嘉頭上,這是他特別應允過的。
簡單來說就是林施微想要什麽都可以,魏令嘉付錢。
真是個慷慨的男人。
不過林施微為人并不奢靡,除了自己份例,還從未花過魏令嘉一文錢。
不對,她花了,還花了筆超大的,整整一萬兩千兩白銀。
原以為至少一年內見不到娘親,又恐她以為自己死了從而傷心過度,适才拿了魏令嘉貼補自己的巨額銀票貼補她,現在當然是不能再要回的。
一萬兩千兩啊,再加上娘親所住的三進宅院,還是死貴死貴的晉泰胡同,林施微算賬的手微微發抖,這得要賺多久才還清?
聘禮嫁妝當初都是魏令嘉為她準備的,娘親擔心她高嫁多有不便,是以并未收下,而是全部随進嫁妝,陪她嫁進國公府。
整好可以原樣奉還。
其他雞毛蒜皮的便也不必計較,以她與魏令嘉的情分,過于計較未免矯情,且也太看不起他。
隻一萬兩千兩加晉泰胡同是一定要還的,而且不能為難母親,這筆錢得自己想辦法掙。
林施微擱下筆,深深嘆了口氣。
小寧見狀,彎腰斟了杯新茶,遞給她。
林施微方覺口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
私下的她,在小寧跟前,時常沒個高門貴婦的做派,練八段錦累了往地上一蹲,渴了大口喝水。
小寧倒不覺得少夫人粗俗,反而一派率真,真實!
當然,最令她佩服的還是少夫人在貴婦與率真之間切換自如,委實厲害。
想到此,小寧還有些驕傲呢。
少夫人這般真實的一面,除了她,哪怕是嘉少爺也沒見過的。
這麽算的話,同少夫人最親近的竟還是自己。
小寧笑嘻嘻。
其實除了小寧,魏令則也見過林施微的真實,甚至見的比她還多些。
年關将近,魏令則在翰林院當差這日,收到了日思夜盼的調令,乾州的。
同僚竊竊私語,有的認為他傻,放着國公府的少爺不當,去窮鄉僻壤能混出什麽政績。
也有的覺得乾州不錯,并非窮山惡水之地,也沒什麽匪患,乃升遷履歷上極好渲染的一筆。
“聽說他不太想回來,申請的長期調令。
”略知內情的一名同僚小聲道。
“我就說他傻吧,你們還不信。
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這種小子我見多了,熱血少年,總以為自己能做出什麽驚天政績,吃兩年苦自會灰溜溜回京。
”山羊胡子同僚看破一切。
同僚們各抒己見,惋惜多過佩服。
那可是魏家的少爺啊,在京師得多少資源和便利。
衆人餘光瞥見魏令則走了進來,立刻噤聲,笑着朝他拱手打招呼。
魏令則一一還禮。
這是個謙遜的後生。
年紀大的同僚一緻認為。
下了衙,魏令則如往常一般按時回府,他已經很久沒宿翰林舍館。
因為施娘消失了。
幾經探聽,他隻知她去了外地養傷,今年可能不回來,明年歸期待定。
他騎在馬上,輕輕按了按懷中的調令。
明年啊,明年二月他便要離開了。
不知她傷的重不重……應該沒事的,有嘉堂兄在,沒有不能解決的困難。
魏令則覺得自己的擔憂既渺小又多餘,思緒不禁重新飄回二月的調任,若是直到那時也見不到她該怎麽辦呢?
那就見不到吧。
魏令則笑了笑。
畢竟見到也不能改變什麽。
不意回到府中便聽下人悄悄道:“少夫人回府了。
”
魏令則的眼神抑制不住地亮了,卻又漸漸暗淡下去。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對下人淡淡道。
回到府中又怎樣,長房的碧水雲居與四房的碧波園隔了千山萬水。
可是除夕夜那日,他還是見到了她。
嘉堂兄照舊去宮裏參加百官宴,所以施娘才尋了空子跑去攬梅園看煙花吧。
同府裏的小姐仆婢們站在一起,看上去哪裏像個婦人,嬌憨可人的,一如從前那個圍着他轉的女孩子。
大約也察覺到了熾熱視線,施娘的目光從煙花收回,穿過人群與梅樹,投向了他的方向。
她與他明明是世上最清楚彼此真面目的人,卻都還沒見過對方長大的模樣。
如今十八歲算大人了。
林施微在心裏想,原來十八歲的阿則長這樣啊。
然後,她又移開目光,重新望着絢爛夜空。
十八歲的阿則高大白皙,秋水為神玉為骨,一定會有很多很多姑娘來愛他。
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