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同時吩咐小厮前去傳話。
沒一會子功夫,謝春山負手趕來,面沉如水,身後跟着個抱藥箱的小童子。
“我先為郡王止血。
”他瞥一眼即知大概。
傷口雖得到了及時處理,仍在滲血,想必血脈受創,如今暈迷多半是失血過多。
在謝春山出神入化的金針術下,血總算止住,魏令嶼的一條小命也保住了,換個普通人早見了閻王。
魏令嶼此番大難不死,除了謝春山醫術過人,也靠自小習武練就的硬朗身子骨,但凡一樣跟不上,撐不到二更天。
謝春山問小厮發生何事,小厮守口如瓶,隻回一切等郡王醒來定奪。
這事能不能說他做不了主。
謝春山目光深凝。
夜半,謝毅舟冒雪前來祖父暖閣,将事情原委大緻回禀。
有人瞧見受傷的小郡王從楓林道經過,受了傷後由小厮背着直奔望山苑。
楓林道直通五大舍館,仆婢天不亮掃完雪即刻離開,素日沒什麽人行走,所以并沒有人瞧見當時具體發生了何事。
謝春山沉吟道:“算算時間,除了林小友,別無他人。
”
謝毅舟垂眸。
他早已知曉與林施微有關。
那時隻有她行走其間。
且小郡王出事後,林施微閉門不出,謝毅舟派秦媽媽過去問候,亦被婢女婉拒了。
冷彤乃頂尖高手,即便有沖突也不會下此狠招,畢竟暗衛殺了小郡王,主子也難逃其咎,再加上郡王傷口走勢,顯然為普通人手法。
兇手是誰,昭然若揭。
“祖父,這麽大的事魏容善能兜住嗎?”謝毅舟有些不放心。
“人沒死就能兜住,死了的話,林小友難逃牢獄之災。
”
說難聽一點,性命都難保。
謝毅舟在心裏想,那麽嬌柔一個人,被男人貼近兩步都會畏怯的人,怎麽有膽子行刺小郡王的呀?
卻說失血過多陷入昏迷的小郡王,雲裏霧繞行走夢境,他忘了自己為何來此,也不知要去哪裏,隻能加快步伐,最後拼命奔跑。
跑着跑着雲開霧散,視線一片豁然開朗。
他看見明月高懸天際,明月下一片開滿鮮花的湖泊,岸邊馨香馥郁,濃綠柔軟,林施微趴在草地上呼救。
守園的婆子聽了假裝沒聽見,關上門窗。
路過的婢女加快腳步,匆匆離去。
沒有人幫她。
她好可憐。
魏令嶼看見一個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壓着她,肩膀聳動……那場面如此熟悉,令他毛骨悚然。
“放開她!”魏令嶼幾步跨過去,拽起另一個自己揮拳。
自己打自己,如此詭異。
他想不了太多,狠狠揍了另一個自己,又慌忙俯身抱起林施微,卻被她反手纏繞壓倒在草地上。
魏令嶼舍不得掙紮,就那樣平躺,一眨不眨望着上方的林施微。
她青絲如瀑,與夜風起舞,溫柔眉眼即嬌且魅,那麽美,仿若他所有的绮思與欲念幻化而成,又猶如一尊無暇的觀音玉雕。
她是他的觀音啊,那他是她的蓮座嗎?
坐下度化了他吧。
他願為她成魔或成佛。
魏令嶼仰頸長嘆,度他的觀音眉眼凝起,既授他極樂恩澤,亦手起刀落,剜出他心髒。
舍館裏,頭發還未擦幹的林施微伏在被褥上沉沉睡去,她累壞了,又飽受驚吓。
小寧輕輕為她擦着頭發,想着方才在盥洗室見着的一幕,少夫人身上有一些奇怪的痕跡,這樣的痕跡小寧見過,從前嘉少爺來過沛蘭園後,次日服侍少夫人洗漱,就會看見這種痕跡。
她知道發生了什麽,卻一句也不能提的,最好爛在肚子裏。
“小寧。
”林施微呓語兩聲,輕輕握住了小寧的手。
“奴婢在呢,一直都在。
”小寧也輕輕握住她的。
林施微在做噩夢,夢裏魏令嶼死了,長公主聽聞噩耗當場吐血,引得聖上雷霆震怒,親自派錦衣衛捉拿她。
長公主說她是魏令嶼最想要的女人,不如就給他陪葬吧。
一群人将活生生的她扔進棺材裏,釘上鐵釘,陰魂不散的魏令嶼一動不動躺在旁邊,仿佛睡着了。
林施微但求一死,也不要跟他關在一塊兒。
她哭着撓破了手指,也撓不開棺材闆。
今年的寒冬三天兩頭下雪,天亮時又堆滿枝頭。
林施微緩緩睜開疲倦雙眸,看見小寧正握着自己的手,她起身與這個相伴多年的婢女緊緊相擁。
“噩夢都是假的,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小寧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林施微凄然一笑,已做好赴死準備。
“你守了一夜也乏了,快去休息吧。
”她将小寧勸走,在其他婢女服侍下洗漱更衣,穿戴整齊。
冷彤急匆匆跨進暖閣,傳來好消息:“小郡王還沒死。
”
林施微惶惶了一清早的心髒這才緩緩落下。
原來她也是怕的。
她好怕蹲大獄,更怕為魏令嶼陪葬。
下手的時候她已經很小心,沒敢戳他脖子的,緣何戳肩膀也能要人的命。
冷彤拍拍她後背,人體筋脈錯綜複雜,脆弱得很,胡亂戳下胳膊大腿都可能丢命,更何況連接要害之處的肩膀。
“小郡王沒被你戳死,不是他命大,是老天爺憐惜咱們呀,咱們命大。
”冷彤面無表情道。
據說小郡王天不亮已醒,身子骨是真硬啊。
這事被謝春山有心壓下了,怕是三皇子還不知情,冷彤卻能探得各種細節,倒也不是她厲害,而是謝毅舟吩咐秦媽媽特意說的。
所以林施微行刺魏令嶼之事,謝老先生也一清二楚了吧。
闖下如此彌天大禍,也不知他會如此看待自己。
林施微不後悔,卻在意謝老先生的看法。
謝老先生的看法一時半會兒無法得知,倒是秦媽媽又來了一趟舍館,送了一攢盒五色糖,花花綠綠的,每一塊都是一隻胖嘟嘟的小動物造型,無一重複。
林施微謝過秦媽媽,隻不知糖是謝老先生贈的,還是謝毅舟予的。
秦媽媽沒說,匆匆告辭。
林施微看着五色糖,嘗了一塊又酸又甜,不知怎麽做的,在國公府沒見過。
等了一上午,也沒有侍衛來捉拿林施微歸案。
魏令嶼不是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