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喊嫂嫂,魏念瑛隻能直呼閨名。
而母親知她最近心思活絡,臨行前特意囑咐過,不得與施娘分開,想必施娘同她身邊那個厲害的冷彤一直都在悄然盯着自己。
斟酌之下,魏念瑛建議去紅欄長橋對面的水榭,人少安靜,最主要的是那裏有個人。
林施微不好糊弄,立刻正了臉色:“瑛娘可瞧仔細了,對面的小榭明顯坐着一名男子,我又同你哥哥定了親,專程去那裏休息你覺得合适嗎?”
自然是不合适的。
魏念瑛語塞,描補道:“我的意思是那裏不止坐了一名男子還有兩名小姐呢,我可以過去休息!況且賞花宴本來就是幾家相熟的人湊一起熱鬧,四面通風開闊的,又有仆婢環繞,哪裏講那麽多規矩。
”
她說的确實有道理,但僅僅針對未有親事在身的男女,且聽這話的意思,是想甩開林施微單獨行動。
“施娘,你先去為嬈堂妹挑藍雪花吧,等一會兒我定過去同你彙合,再說琴心畫心都在我身邊,有什麽不放心的。
”魏念瑛說罷,也不顧林施微的阻撓,兀自溜走。
“那個男子是誰?”林施微問冷彤。
冷彤也不知道。
沒想到瑛娘這般任意妄為!林施微搖首輕嘆,顯然不能當着衆人的面将其捉走,可大夫人囑托在前,也不能真的撇下她不管不問,萬一有個好歹,自己也脫不得關系。
主仆三人隻好立在原地僵持着。
總這樣也不是辦法,冷彤指了指藍雪花盛開的方向:“交給我盯着吧,你與小寧去那處最近的亭子坐會兒。
兩炷香後,瑛娘若還執意不走我便強扭她,綁也給她綁你跟前,隻要她不嫌丢人。
”
這事冷彤真能做得出,林施微暗暗替魏念瑛捏把汗。
令魏念瑛不惜被母親斥責也要見的男子姓紀,名修銘,紀閣老家的嫡孫,年輕的男子,眼睛清澈皮膚白皙,倏然望見小臉紅撲撲的魏念瑛,自己的臉也先紅了,起身迎上去:“瑛娘。
”
瑛娘真漂亮。
他身旁那兩位小姐是紀家的嫡孫女,看見瑛娘也立刻高興的打招呼。
林施微卻沒有瑛娘那般的好心情,隻能耐着性子端坐涼亭,兩炷香的時間變得尤為漫長。
魏令嘉那般深沉持重之人,怎麽會有如此天真叛逆的妹妹啊。
“啧啧,這不是大堂嫂嗎?”魏令嶼穿了身墨色銀邊暗紋的廣袖道袍,系墨玉抹額,悠然走過來。
若非先聽見聲音,光看身影的話林施微還以為魏令嘉來了。
小寧皺了皺眉:“他怎麽越來越像嘉少爺。
”
其實本來就有點像,隻不過二人素日穿衣風格大相徑庭,因此并未有多少人注意到,而今他忽然改穿深色,立刻就凸顯出來。
“我們走。
”林施微淡淡道。
魏令嶼也不攔她,轉了轉手裏的折扇:“如今攀上高枝看人都用鼻孔了呢。
”
誰用鼻孔了?她冷笑一聲,一徑拾階而下。
“以色侍人能得幾時好。
”
這話十分難聽,林施微果然駐足,轉頭冷睨他,就連生氣都這麽好看,讓他如何忍得住不招惹她
她昂了昂秀氣的尖下巴,含笑挖苦:“小郡王的話怎麽聞着一股酸味兒呀?”
魏令嶼忍俊不禁:“什麽玩意,我酸,你配嗎?”
“你當然不配。
”現在的林施微并不怕他,不管前世今生,單論嘴上功夫,她甚少輸過呢,“你怎麽可能配得上我。
”
“你還挺不要臉的。
”
“嗯,給你咯,正好你沒有。
”
“林、施、微!”
“你該不會真的喜歡我吧?”她仿若恍然大悟,以帕掩口誇張道。
聞言,魏令嶼的耳廓肉眼可見的潮紅一片,卻并未惱羞成怒,反而連聲音也柔軟了幾許:“我,究竟哪裏不如他?”
“哪裏都不如呢,一根手指也比不了!抛開一副好出身,您還有什麽配同嘉郎一較高下?文韬武略?人品性格?況且嘉郎珠玉在側,您在我眼中即卑渺若塵沙,多看一眼都厭惡!”
她隻知此話可以灼傷魏令嶼的自尊,卻不知對身為男子的他摧殘已到何種程度。
魏令嶼早已不堪一擊的自尊霎時被碾成了齑粉,胸口似乎有什麽也随之裂開了,陣陣刺痛。
隻見他一張細瓷臉兒白得吓人,沒有半分血色,眼圈微微地發紅,怔怔地望着林施微,眼底漸漸浮起了恨意。
他說:“你再重複一遍我聽聽?”
“你誰啊,讓我重複我便重複。
”林施微心裏有些發怵,加快離開的步伐,不敢再針對他,卻被他一個閃身堵在了前面。
“讓開。
”她沉下臉色。
“我道嘉堂兄那般人物怎會看上你,七夕水榭前獻媚一幕,簡直開了眼,換哪個男人受得住呢,你可真是不知廉恥!”
如此熟練,想必平時沒少犯賤吧。
林施微怒意盎然的眸子震動非常。
“沒想到吧,我看見咯。
”魏令嶼滿目鄙夷,“評價你一句小賤人都感覺是在誇你,以色侍人,我且看你能得嘉堂兄幾年好。
”
是她先在他血淋淋的傷口撒鹽的,這一刻,他隻想讓她哭。
小寧推開魏令嶼小厮,沖過去:“郡王再如此無禮,我便要喊人了……”
“閉嘴。
”
魏令嶼反手一記耳光,卻不防沒打着小寧,反而落在了閃身上前硬接的林施微臉上。
她嫩生生的肌膚瞬間鼓起紅腫指印,腦袋眩暈嗡鳴,失去意識前不禁呢喃還挺疼。
“小姐!”
魏令嶼面如土色,一臂接住她身子,另一手輕托她後腦勺:“施妹妹,施妹妹……”
他虛張聲勢的假面頃刻龜裂,一滴無奈的淚落在她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