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石頭凸起了兩個半圓,似是魚眼一樣。
柳溪杵着驚月,看着景岚穩穩落下,“如何?”
“似乎……是魚頭。
”景岚一邊往這邊走,一邊思忖着這條風道會在哪裏?
柳溪拍了拍身側,“阿岚,來,歇一下。
”
景岚略微遲疑了一下。
叔嫂有別。
“君子坦蕩蕩,隻有人心肮髒的人,才會想那些龌龊的事。
”柳溪凜聲說完,對着景岚莞爾道,“我家阿岚是坦蕩君子。
”
她話都這樣說了,若不過去坐下歇一會兒,那便是認下了她想了不該想的事。
景岚走到了柳溪身側,盤腿坐下時,刻意與柳溪保持了一拳的距離。
柳溪搖頭輕笑,索性身子微微一側,靠在了景岚肩上。
“你……”
“阿岚總不能讓我靠在海勾魂身上吧?”
柳溪不等景岚說完,便先下“口”為強,堵了景岚的話,“我……這傷這會兒疼得緊……讓我緩一緩。
”她的語氣柔了幾分,細看她的臉龐,許是因為疼,額上已沁出了一層冷汗。
景岚哪裏還舍得教訓她要注意“規矩”?
她的眉心緊緊擰在了一起,此時心若火燒一樣灼熱。
海城危險,父親已故,她又陷在海龍陵裏面,久久不得脫困。
所幸,這一程生生死死,還有這個逞強的嫂嫂相伴。
“你……別有事。
”景岚這次是真真切切地舍不得她死。
柳溪微笑,“我還有許多事沒做成,我也舍不得死。
”
“許多事?”
“比如,幫娘洗脫污名。
”
柳溪蹙眉,每次想到亡故多年的娘親竟受了這樣的污蔑,她就不會甘心就這樣死了。
“還有呢?”
不知為何,景岚忽然想知道一些有關柳溪的事。
柳溪會心一笑,坐直了身子,誠摯又熱烈地望着景岚,“比如,看着我家阿岚行冠禮,執都督軍印,帶領東海景氏,傲立東浮州。
”
景岚的心微微一顫,她從未想過建功立業,上輩子如此,這輩子也如此。
她所求的,不過是海城上下,人人康健,能平平安安地度過這個亂世。
柳溪知道景岚并沒有這些野心,可在亂世仁慈隻有死路一條。
“你已是景氏的家主。
”柳溪的右手覆上了景岚的肩頭,微微用力,“景氏盛名在外,根本就不可能在亂世獨善其身。
你的雙肩已經擔上了這個重擔,你就必須在亂世之中争點什麽。
不争,便隻有死路一條。
”
景岚靜靜地聽着柳溪的話。
“阿岚,你可有想過?”
“什麽?”
“終結這個亂世?”柳溪說得極是平靜,可每個字落在景岚心中,皆是有如烙鐵般滾燙。
景岚的心驀地一跳,搖頭道:“我不想打打殺殺……”
“刀架在你脖子上,你打不打?”柳溪肅聲問道。
景岚愕然。
“或者是,刀架在紅姨跟你幾位兄長脖子上,你打不打?”柳溪再問。
景岚倒抽一口涼氣。
“修羅衛再襲海城,你打不打?”
景岚這次回答得幹脆,“誰敢傷我景氏一人,我便要他的命!”
“為何非要等刀子落下了,才想起反擊呢?”柳溪涼聲反問。
景岚徹底語塞。
“記住我今日的話,別等對手的刀落下才動手,因為已經遲了。
”柳溪沉聲說完,臉上終是有了一抹暖色,“阿岚要快些長大才是。
”
景岚怔怔地望着柳溪的臉,看着她的嘴角緩緩翹起,久違的驕傲笑容浮現臉上。
原先看見這樣的笑,景岚還覺得面目可憎,如今看見了,竟覺踏實。
“為了看見今後風光無限的阿岚,這條風道,我怎麽都要試出來。
”柳溪撐着驚月站了起來,俯視景岚,眉目之間一片飒然。
她對着景岚伸出了手去,凜聲道:“起來!”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竟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讓景岚滿心溫暖。
景岚哪裏還想得起什麽“叔嫂有別”,她握住了柳溪的手,由着柳溪将她拉起,緊緊握住。
“可要牽緊我了。
”柳溪突然含笑來了這麽一句。
“啊?”景岚總覺這句話哪裏不太對?
不等景岚想明白,柳溪瞥了一眼纏在景岚右臂上的寒鐵鏈,“阿岚你說,魚能飛躍龍門,憑的是它的鳍,還是它身下的波濤?”
景岚立即答道:“自然是借了波濤之力。
”
“這石魚要化石龍,若要借風,該借上面的風,還是下面的風呢?”
經柳溪這一點撥,景岚恍然,點頭堅定地道:“自然該是下面的!
“我家阿岚果然聰明!”
“……”
景岚這才發現,自己怎的就與她這般熟稔地說話了?意識到這點後,她更後知後覺的發現她竟還緊緊牽着柳溪的手。
她慌亂地縮回手來,在心底告誡自己——柳溪是嫂嫂,是兄長景铎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