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轉身對着靈堂的“奠”字跪了下去,她雖沒有說話,可其他人都知道,她是想一個人為景铎守靈。
景檀與景淵看她這樣,心裏愧疚更濃了一分。
兩人相互看了看,便尋了兩個蒲團來,走到了門外,跪在門外給長兄守靈,還是不要再驚擾靈堂中的嫂嫂了。
紅姨娘忍了許久的話,她輕嘆一聲,歉聲道:“方才紅姨也不對,溪兒,紅姨應該信你的。
”
她應該第一時間攔住胡鬧的景小五,而不是攔住自家的兩個兒子,故意放任景小五胡鬧撒氣。
柳溪淡淡抿了抿唇,涼聲道:“讓阿岚打一架也好,她心裏覺得舒服些,我這裏也安靜些。
”說着,她微微側臉,對上了紅姨娘複雜的眸光,“易地而處,我會跟紅姨一樣。
”
一樣故意旁觀,悄悄打量,把心中的疑團一一想明白。
紅姨娘也覺愧然,卻忽然不知還能說什麽,她一手拿着香囊,一手拿着圖紙,躊躇不知該先做哪一件事?
“他們一定等着你們收拾我,所以今晚不會再來。
”柳溪知道紅姨娘在擔心什麽,她伸手去拿紅姨娘手中的香囊,“今晚本該是我與阿铎的良辰,其他事明早再說吧。
”她語氣極淡,讓人聽不出到底是傷心,還是冷漠。
大概,越是難過,就越是哭不出來。
紅姨娘也算是經過情愛之人,她多少懂些,“這香囊破了……”
“嗯,破了。
”柳溪将香囊握在掌心,似是不準備再說什麽。
紅姨娘沉沉一嘆,心中五味雜陳,也隻能由着柳溪,留柳溪一人在靈堂守靈。
偌大的靈堂,瞬間隻剩下了景岚與柳溪。
“你還不走?”柳溪淡淡問道。
景岚吸了吸鼻子,拿了蒲團來,扔在了柳溪身側,肅聲道:“大哥是我同父同母的大哥,憑什麽不讓我守靈?”
柳溪頗是驚訝地掃了她一眼。
隻見景岚幹脆地跪了下來,挺直腰杆直勾勾地看着“奠”字,一字一句地道:“大哥,此仇不共戴天,我一定會讓他們以命相償!”
也要好好守護整個景家,好好盯死身側這個紅顏禍水!
不能讓她再禍害任何一人。
可在武功沒有練好之前,她必須克制自己對柳溪的讨厭,至少不能再像今晚這般莽撞。
甚至,她認同了柳溪說的那句話——在沒有本事殺死敵人之前,最好的辦法就是閉嘴,敵人可不會對她仁慈。
看來這丫頭還憋着一股子惱怒。
“阿岚。
”
“幹什麽?!”
柳溪将破了的香囊遞向了景岚,“我想夫君定不想配戴一個破了的香囊。
”
“我又不會針線女紅……”
“所以,扔了吧。
”
柳溪的語氣,輕描淡寫,好像這定情信物比什麽都不值錢。
景岚瞪大了眼睛,“這可是大哥最鐘愛的禮物!”
這女人,到底對大哥有幾分真情?!
“可是香囊破了,就用不得了。
”
“破了可以補……”
“既然阿岚這般堅持,那便請阿岚幫我補好吧。
”柳溪說完,便不再看她,雙眸緩緩閉了起來,似是在為景铎虔誠守靈。
景岚急道:“你……我明明說了!我不會!你……”
“我想安靜陪陪夫君,阿岚,你不要再胡鬧了。
”柳溪索性下了逐客令。
“你!”
景岚捏着破的香囊,丢也不是,拿走補也不是,敢情這是柳溪這女人給她下了個套,她就在不知不覺間被套住了。
“小五……”
兩個跪在靈堂外的兄長連忙輕聲喚她,生怕這個弟弟脾氣上來,又在長兄的靈堂上與嫂嫂打作一團。
景岚并不是不懂情理的人,這次的啞巴虧,她忍下了!
就看在大哥的份上!
景岚緊了緊香囊,扭頭走出了靈堂,半個時辰之後,景岚又快步走了回來,徑直走到了景铎的靈柩邊。
她将補好的香囊往景铎腰間一系,再深望了一眼兄長,惱怒褪去,更多的是濃濃的悲傷,瞬間襲上心頭。
她情不自禁地紅了眼眶,驚覺眼淚湧出眼眶,景岚趕緊抹去,緩了半晌,才從靈柩邊走回靈堂。
景岚再次跪在了柳溪身側,隻覺雙膝跪的地方比方才還要綿軟,她不禁低頭一看,原先的蒲團疊了兩個。
不用多說,一定是柳溪幹的!
“別以為我會……”
“氣消些就好。
”
柳溪沒有讓她把話說完,她難得溫聲打斷景岚的話,“哭出來,會舒服些。
”
“不要你管!”
“好。
”
柳溪再次合上雙眼,她是肯定哭不出來的,涼透的心,如何有淚?
亡夫當前,卻一滴眼淚都哭不出來。
未免太過涼薄。
景岚側臉悄悄打量了她一眼,她高挺的鼻梁好似驚月的刀刃,哪怕不用那雙帶霜的眸子看她,景岚也能感受到柳溪從內到外的森森寒意。
到底為了什麽?
偏偏要勾搭她的哥哥,偏偏要嫁入景氏?
冷靜之後,景岚突然滿心疑惑。
她總覺得這輩子看見的柳溪,與上輩子要她命的柳溪似是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