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像是怕她沒聽清,又重複了一句,頓了幾秒,補充說:“我就在你們樓下,沒有很遠。
”
說完,又像是怕她拒絕,直接挂斷了電話。
方潤從沒見過她這樣倉促,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反應過來。
——裴洛來給她送蘋果,就在樓下。
這個認知在大腦中循環播放好多遍,她才又有了動作。
把手機丢在床上,她急匆匆朝門口走去,然而路過全身鏡時,餘光瞥見穿着衛衣長褲素面朝天的自己,又生生停下腳步。
離開裴洛的家,她在這裡要更加放得開,卸妝毫不拖泥帶水,經常隔兩天才洗頭,缺少億點精緻。
方潤不由得對着鏡子看了看,險些認不出自己來。
邋遢,普通,還喪喪的。
她頓時有些洩氣,摸了摸頭發,又折回床邊。
她打開和裴洛的對話框,删删寫寫,婉拒的話就在嘴邊,卻一直沒有發出去。
粗略算來,她們好像有一個多周沒見過面了。
那套房子就像是一個站點,她短暫留下過,進入裴洛的生活,時間到了又自動離站,退出裴洛的生活。
至此,她們便毫無牽連,連約出去聊天吃飯都沒有借口。
又熟悉,又陌生,擰巴而别扭。
方潤讨厭這樣的感覺,但也長期處在這樣的狀态裡。
就像現在,她明明很想出去見一見裴洛,卻開始思考,這樣會不會讓她之前的努力前功盡棄。
她讨厭瞻前顧後的自己,可轉念一想,暗戀的人哪個又能真正磊落率直呢。
方潤抿了抿唇,遲疑地看向窗外,人在房内,心已經飛了出去。
這樣很不好,沒骨氣又丢臉。
她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
糾結了十分鐘,她熟練打開抽簽小程序,決定将一切交給天意。
“大于三,我就下去。
”方潤小聲念着。
指針開始旋轉,最終停留在3和4之間的那條黑線上不動了。
方潤頓了頓,關掉小程序,仿佛得到了某種答案。
她把頭發重新紮起,沒有再換衣服,攥着手機面不改色出門。
溫染和張歸還在吃蘋果,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
見她一副準備赴死的英勇模樣,溫染:“嚯,這是去上斷頭台?”
張歸:“平安夜,注意措辭。
”
溫染:“呸呸呸,呸呸呸,我呸呸呸。
”
方潤沒有理會她們,渾身血液都好似燒了起來,心跳不聽話再怦怦亂響,她有種踩在棉花上的錯覺,走向房門的每一步都充滿不真實感。
甚至緊張到,險些忘了穿外套。
經溫染出聲提醒,她這才手忙腳亂拿下外套,手指壓在門把手上,微微用力下按,門便開了。
方潤重新調整呼吸,穿好外套關上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