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女客們各自飲酒喝茶,仿佛剛才的一幕沒發生過一樣。
“阿荇……”叢雲小聲叫了她一聲。
“怎麽了?”蓮玉荇附耳過去,就聽叢雲說,“你方才反嗆回去,往後流言不知道傳成什麽樣,必定會說你恃寵而驕,仗着身份欺負人。
”
蓮玉荇當然知道,京都世家,最擅長的就是造勢。
“無妨,她們想說便說。
”
這下叢雲也無話可說,安安靜靜坐在邊上,端得是娴靜優雅。
“啊!你幹什麽?!”
喧鬧聲四起,世家小姐們沒了方才的端莊,一個個驚叫着四處奔逃,像是看到了什麽驚懼之物。
蓮玉荇她們坐得遠,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等到人群散開,才發現有一個衣着華貴的男子闖入了女客坐席。
蓮玉荇認得,來人正是國公府世子溫敘,上一世娶了叢雲的人,她下意識戒備起來,伸手緊緊握住了叢雲的手。
溫敘面色潮紅,眼神迷離,已經喝得上頭了,盯着一衆女客,意味不明笑笑,開始四處抓人。
不知道還以為,這是溫國公府。
女客們到處亂跑,場面混亂不堪,而常安侯府上也沒人出來制止,大概也沒想到溫敘竟然會這麽放肆。
蓮玉荇眉頭緊皺,眼看着溫敘往他們這邊來,四周的人無動于衷,冷眼瞧着。
溫敘盯着她們,或者說盯着蓮玉荇的臉,視線聚焦,癡癡笑着,“美人,好美的人兒……不如跟我到客房去,共赴巫山雲雨……”
溫敘這番話屬實是大膽,在場的女客全是未出閣女子,臉龐、耳朵蹭地紅了。
“溫敘,你怎得這番不知禮義廉恥?”
蓮玉荇活了兩輩子,不會因為這種話亂了心神,她帶着叢雲退後兩步,冷冷斥道:“你好好睜開你的狗眼瞧瞧,現在你面前的人是誰。
”
蓮玉荇語氣極冷,冷得溫敘下意識抖了抖,視線也清明了幾分,而後,眼瞳倏然放大。
蓮玉荇?!
……
這場鬧劇持續了好長時間,常安侯夫人才姍姍來遲,命下人把溫敘帶到客房去休息,好生安撫了一番女客們,尤其是蓮玉荇。
方才溫敘做出放肆之事,蓮玉荇倒是鎮定,喝止了溫敘,穩定了局面。
常安侯夫人眼神裏流露出贊許之色,問她喜歡什麽,常去什麽地方。
方才溫敘肯停下來,隻不過因為她是丞相府小姐,溫敘不敢貿然得罪罷了。
蓮玉荇假裝看不到,一闆一眼同她閑聊。
這場賞花宴,實則是相看宴,蓮玉荇知曉常安侯夫人的意圖,隻是她無意嫁入常安侯府。
她的目标,從始至終隻有景王賀沅安一個。
**
北邊院落裏,一衆世家公子正喝着酒暢快地談天說地,三兩人斜倚在榻上,笑罵着,得了空閑,便加入投壺隊伍。
“哎呀,遇之的投壺技巧越發精進,我們幾個合起夥來也比不過你。
”有人笑道。
遇之是端王賀硯随的字。
少年郎風度翩翩,玉冠溫潤,壓下了幾分鋒利,聞言随意将手裏的箭矢扔出去,分毫不差落在壺裏。
賀硯随接過奴仆遞過來的素怕,退到坐席之上,唇角微勾,“方兄也不差。
”
投壺的人都坐下來,有人淡淡道,“今日雖說是賞花宴,可你我都清楚,實則相看宴。
女客都在南邊的院落,不知道何時開始賞花?”
“我方才聽到女客院落傳來驚叫,似乎是國公府世子溫敘闖了進去,還對丞相小姐大放厥詞,言語間都是輕佻之意。
”
在場的人臉上露出嫌惡,顯然是對溫敘沒有什麽好感。
這些年,溫敘仗着國公府世子身份,什麽惡事都做盡了,在世家公子之流中名聲掃地。
坐在一旁默默飲酒,聽他們談天說地的賀硯随斂了笑意,手上一頓,過了片刻才動作起來,美酒入喉卻覺出一絲苦意。
好你個溫敘……
又有人開口:“今日景王怎麽沒來……”話還未說完,便被旁邊人捂住,看向賀硯随的眼裏充滿驚懼之色。
酒杯被重重放在桌上,賀硯随突地站起身,吓了衆人一跳。
還未等說什麽,賀硯随便離席了。
“景王和端王素來不和,你怎麽敢在他面前說這些。
”
“……”
**
酒意上頭,微微有些燥熱,賀硯随眼底清明,順着青石闆慢行到湖心亭,靠在護欄邊閉目養神。
不到片刻,賀硯随睜開眼睛,眼眸幽深,透着警惕。
遠處密竹林裏竹影搖晃,人聲切切。
“今日她在衆人面前将你顏面掃地,你也忍得下這口氣嗎?”是個女子的聲音。
“你有辦法?”
賀硯随眉心皺起,溫敘方才在女客院落裏鬧了一通,不是被送到客房了,現下怎麽出現在這兒。
“我既來找你,自然是有了主意。
”女子聲音頓住,“蓮姑娘身份尊貴,世子若是做了什麽,丞相必定不會放過世子,不如便在叢家那位下手。
”
……
這些宵小之輩,果真手段狠辣。
賀硯随眼底滿是倨傲,看着兩人離開的方向,像是看死人一般。
等到賀硯随返回坐席,賞花宴已經開始了,女客們趕到觀景樓閣,男客們叢另一側上了閣樓。
賀硯随落在人群後面,正準備上樓,忽然覺得有視線落在身上。
他心有所感,擡起頭往閣樓上看去,正好對上一雙潋滟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