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老學究聚在一起成日研究紫微鬥數、八字、四柱的地方。
蔔道艱澀,且修為不到化神,基本上别想算出一卦準的,天機難測,哪裡是如此輕易能推算出的?
是以蔔峰在昆侖一直被邊緣化,人才凋零,再加上化神了的大修基本上都不理世事,正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所有人也隻能都對金光真人“有辱道風”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沐浴的靈泉已經備好了,真人可要先洗滌風塵?”一個女弟子迎上來,低眉順目地問道。
“好好好——”張久成笑眯眯地捏了捏女弟子嫩白的臉蛋,“你也來,侍奉在本真人左右罷!”
女弟子身子僵了僵,沒有再說話。
被張久成一把攬住纖弱的肩膀就往寝房裡拖。
“真人!真人!”突然從東邊的廂房跑過來一個男弟子,“白師兄請您過去一趟。
”
“這麼晚了,什麼事不能明天說?”張久成皺了皺眉,然而他原地躊躇片刻,
“罷了,那就去看看吧!”
東廂房内隻燃着一支燭火,窗外白霜般的月光透過梅枝照耀進來,淡色的光影在水磨石磚上搖曳不定,穿着月白色長衫的男子放下一枚玉簡,在案前沉思。
寥落的光線下,他的身形如同剪紙般單薄。
張久成每次見到這樣的他時,都有種面前的人馬上就要乘風歸去的錯覺。
他屏退跟來的随從,掩上了門。
“說罷,這又是怎麼了?”他拉開案前的一張椅子,坐到了男子的對面。
“我看過了白日裡你給我發來的這兩篇東西,不得不說,也許我之前的判斷失誤了。
”
男子的聲線裡帶着點沙啞的質感,像是病久沉疴的人才開口說話。
“這個紫光真人和傳言裡差距太大,她立的這些規矩看似隻是老調重彈,可實際上就是把戶土司的所有公務逐條細化,以便于全部抓到自己的手裡。
若是她稍微認真起來,日後若是再要想鑽空子,那可就難上加難了。
”
他冷冷地笑了聲,“這個‘工作群’也巧妙得很,上下級的交流全都明眼看得到查得了記錄,原本戶土司郎官和底下的曹官之間隔着一個你,有什麼手段暗度陳倉起來還容易的很。
現在的她是直接跨過你,把底下的這些蝦兵蟹将都抓在眼皮子底下,你這基本上就算是被架空了。
”
“你這……未免想得太多罷,昆侖上下誰人不知,她從前就是一個嬌小姐,心眼裡哪有那麼多彎彎道道的,也許就是圖個新鮮,想一出是一出罷了。
”
張久成被他這一提點,心裡悚然一驚,但他依然還存着些許僥幸。
“最好還是提高些警惕罷!”男子搖搖頭,“之前我還以為她不過是一個來頭有些大的大小姐,所以想着讓你面上多哄哄她,捧着她,這戶土司差不多也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可現在看來,這女人手段可不簡單,不是别人在以訛傳訛,就是背後有高人指點。
你需得轉變對她的态度,該好好為她辦事,就好好為她辦事,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少耍些心眼為妙。
”
他撥弄着桌案上的玉簡,忽然想到什麼,
“對了,你在傳訊上說,今天她還把你單獨留下,可是問了你什麼内容?”
張久成正被他這一番話說的有些惴惴不安,聞言便心不在焉的把今天上午的對話大體複述了一遍。
燭光下,男子的眸色逐漸深沉下去,
“你,就是這麼回答她的?”
“若墨啊,可有什麼問題麼?”張久成有些緊張道。
問題大了去了,貪墨靈脈是從前任戶土司郎官開始就有的常态,後來這位郎官在任上出了意外身隕道消,這大頭的利潤就一直被張久成握在手裡。
如今這個紫光既然這麼問了,擺明了她是已經知道了其中的門道,張久成若是老老實實将這條門路報上去,說不準大家一道同流合污,他還能穩穩當地地呆在現在的位置上。
可他竟然隐瞞下去,紫光應該已經知道他這是要獨自昧了這條财路,欺上瞞下,怎麼還能留得了他?!
蠟燭噼啪跳出點火星,白若墨扯動臉皮笑了笑,
“無礙,或許是我太敏感了。
”
他冷眼看着張久成癱在對面的椅子上,摸着肚子長長松了口氣。
“别成日裡揣測這揣測那的,把每日的公事給我批完了才是正經,好好幹活,自然少不了你妹妹續命的丹藥。
”
張久成撐着沉重的身子起來,背着手離開了。
“恭送師父。
”
他不緊不慢道,笑容卻随着重新閉上的門一起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