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樣的氣息,濃厚的苔藓和腐爛的落葉,樹上的松脂,夜裡清冷的的露水……
這有些像神識外放時的見微知著,可是又仿佛和單純的神識外放不一樣,她像是遊離在天地間,人眼看世間百态,又像融入了每一絲風,每一粒泥土,每一滴水中。
她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陌生的自己。
“抱琴啊,好好的,你這是要幹啥呀?”
雖然與神識交流,并沒有聲線和語氣這種玩意兒,但她依然覺得自己哆哆嗦嗦地發顫着。
“小姐,你現在應該試着用什麼去攻擊什麼東西。
”
“……我竟然沒有聽懂你在說什麼。
還有,我現在隻有神識,感覺不到靈力啊!”
“簡單來講,你可以試圖用水去擊穿河岸上的石頭,也可以用風去削砍樹木的枝葉。
總之你要學會溝通萬物,以力打力,元嬰和金丹之間之所以有巨大的鴻溝,就是因為金丹期隻能調用自身的靈力,而從元嬰期開始則可以操控外界的元素。
”
容桐覺得她說得賊玄乎,不過還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試圖去控制風向的流動。
想象自己變成了一絲氣流,然後慢慢的集結起越來越多的風,運力壓縮成極緻的狹窄,然後對準前方的一棵樹,如利刃一般狠狠的噴射出去。
風刃幾乎是挾着摧枯拉朽之勢往前沖,然後擦過那棵樹往天空上斜飛了出去,在半空中爆出一聲巨響……
好吧,力量達到了,可惜微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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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海西,無妄海南岸。
深夜裡,屹立在海崖之上的環形高塔裡燈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忙碌地收拾一切,不斷有人背着大包小包騎馬奔下山道,去尋找最近的雲帆或者傳送陣逃去非戰區。
他們大多都是沒有通過篩選的昆侖外門弟子,被派駐到各個凡人國度行監管之職責,通常隻有練氣期的修為。
昆侖遣來的使者與窮桑的談判接連失敗,卻始終沒有拿出更加強硬的手段,海西十六國的政權更替已經成為了定局。
主事堂裡一個衣袍華貴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拽着一個主事的衣擺死不松手。
“窮桑的賊子闖進了我的宮殿,奸.污并殺死了我的王後和女兒!他們是世上最卑劣的惡鬼,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大人,仙師……你們不能就這樣不管不顧啊!”
主事煩躁的踢開他,“這些事已經不歸昆侖管了,你别在這死皮賴臉,我還趕着去搭雲帆呢!”
“我們海西十六國每年都按時向昆侖上貢,從未延遲。
保護我們是你們的職責呀!”中年男子再次抱住對方的腿,死不松手。
“向天下仙宗納貢是你們的義務!你還膽敢拿來要挾昆侖?!”主事大怒道。
“你再不給我滾,休怪我砍下你的手!”
他兇相畢露的樣子似乎震懾了中年男人,他慢慢的放開手,眼中慢慢的噙出淚花,
“變了,這個世道都變了,你們再也不會顧忌當初盟誓時的契約,心中不再有天下蒼生,而隻有你們自己。
昆侖再也不是玄皇還在時的昆侖了……”
主事忍無可忍,正欲拔出劍來削掉這個污蔑昆侖的凡人的腦袋。
警哨忽然響徹了整個高塔。
外頭突然有人飛奔進來,神色慌張,
“不好了!從嘹望台上看到,窮桑的海船開來了!他們這是要進犯無妄海——”
黑海之上,一面又一面的風帆被吹鼓。
帶着高高桅杆的巨船破浪而行。
“大人,那些到底都是昆侖的人,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窮桑矮小的副将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汗,他仰着頭,不安地高聲喊道。
在主戰船,最高的桅杆頂端,一個纖瘦高挑的男子穩穩地立于其上。
海風吹鼓起他寬大的血紅鬥篷,如同一面招搖而起的旗幟。
“既然你們都選擇投靠了我和我父親,就等于和昆侖徹底撕破臉。
事到臨頭還磨磨唧唧的幹什麼?”
他輕挑的諷刺遙遙地落下來,“怎麼,你帶了十個築基,八個金丹,還怕那一群練氣嗎?”
“大人……您說的是。
”副将再不敢有異議,他跟着他這麼多場仗打下來,早已知道,上面的這個人就是個天王老子也敢叫闆的瘋子。
“哈哈哈哈哈——”滲人的笑聲從桅杆上飄開,風掀起了他黑色的兜帽,銀白色的長發張狂地飛舞,夜空裡他的雙目是通紅的,宛如地獄惡鬼。
“全部的炮口都給我升起來,哪一艘船第一個轟掉上面的高塔,老子重重有賞——”
瞬間,伴随着銀發男子放肆的笑聲,無數點炮火齊鳴。
“結界!張開護塔結界!!所有人撤回塔裡——”昆侖弟子人人面色發白,有人聲嘶力竭地吼道。
然而,護塔結界經年不用,每年用于供養的靈石又被貪去了大部分,現在已經失去了作用。
轉瞬間塔外已炮火紛飛,不斷有地方被轟塌,處處都彌漫着火藥的硫磺味。
猝不及防間,根本沒有辦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處處隻有慘叫和哀嚎。
那個中年男子被一塊滾落的巨石壓住了腿,動彈不得,他華貴的衣袍已經滿是血污。
生命在不斷的流逝,他卻哈哈大笑起來,直笑得撕心裂肺淚流滿面。
“該……該呀!海西十六國是完了,你看,馬上就輪到你們了——”
最後他笑不動了,躺在地上,睜着眼着斷壁殘垣外漆黑的天幕。
“今天的月亮真美啊……”
月色确實很美,且還大,甚至近的可以看到上面的環形。
今夜本不該是滿月,就在剛剛,月牙就在他們的頭頂,瞬間盈滿。
然而侵略者正打得盡興,一時并沒有什麼人察覺到。
直到他們發現船下的海波漸漸的不再平順,所有的船都開始在海浪中起伏不定,火炮再也無法瞄準,甚至甲闆上都沒有人可以站得穩。
遠遠的海面上出現了一條泛白色的細線,假如靠近了就能望見,那是接天的浪潮,潮頭翻滾着白浪。
“海嘯,海嘯來了——”有窮桑的士兵從海船上的桅杆上落下,
“快去告訴大人,我們必須馬上登陸!”
然而太晚了,接天的海浪轉瞬間就到了眼前,整個海平面像是被卷曲而起,所有的戰船來不及逃難,就被巨浪卷起,然後狠狠的拍下,傾刻碎得稀爛。
千百萬噸的海水裹挾着這些戰船的碎片,狠狠的砸向黑崖,雷霆之聲不絕于耳。
隻有金丹期的修士禦劍棄船了,然而海風也變得迅疾而猛烈,他們踩着飛劍,幾乎站不穩。
望着底下怒氣滔天的大海,活下來的人都驚懼交加。
這突如其來的海嘯,完全背離了他們這些長期生活在海上之人的常識。
銀發的男子背着手,懸空在最高處。
他死死地盯着天空上那輪大到不正常的月亮,半晌,咬牙切齒地笑了一聲,
“野種,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死!”
他此刻并不想管手底下那些無名小卒的死活,是這個認知就讓他煩躁無比。
于是氣聚丹田,一聲暴喝突然炸響在半空中,動靜之轟隆,幾欲壓過海浪的轟鳴,靠近他的那幾個金丹修士,都被震得七竅流血。
“小雜種!我知道你在附近!!有膽你他娘的就給我出來——”
然而,回答他的隻有無盡狂躁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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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望月峰。
容桐的意識依然沉浸在山間萬物裡,第一次嘗試控制元素攻擊對象失敗,她不甘心,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不斷有爆破的聲音在山中炸響。
直到神識都開始逸散,她人都恍惚起來。
“……再來,我們再來……”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
”虛空中,抱琴一把将她的意識扯回身體。
容桐有些氣餒,之前她還以為她一直在進步,可是現在看來,控制力是有了,精度卻太差。
這就一個國家死命地給自己囤導.彈,打仗打起來不要錢的往對方的國土上轟,然後沒有一發能打得中,等你把彈庫打空了,人家輕輕松松一顆子彈就取了你的首級。
簡直憋屈死了。
她疲倦的趴在白流晶上,昏昏沉沉的直接睡過去。
而相隔萬裡的海上,月色隐匿,日光乍現,幸存的人戰戰兢兢的爬出廢墟,蔚藍海面上又恢複了風平浪靜。
作者有話要說:收藏暴跌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