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窈有些慚愧地低下頭。
果然任何時候都不要在背後說人壞話。
她假裝很忙的樣子,拍了拍懷裡的“小貓”,緩解尴尬。
甯窈結結巴巴地說,“我說的不是你。
”
“哦。
”裴台熠道。
“我就,就說有這麼一個人。
”甯窈自己都因自己拙劣的借口想鑽進地縫裡。
“天氣太冷了,我給它做了一件小褂子,它穿上剛剛好。
”甯窈提上小竹簍,“我先走啦。
”
裴台熠已經轉身走進連廊,就着一隻盛滿清水的銅盆裡緩緩洗手。
白皙的手指浸泡在水中,這隻手看起來修長而有力,骨節分明。
但當那手指接觸到水面,一股濃郁的黑便如蓮花般在水面蕩開來。
一股淡淡的鐵鏽味兒在空氣中彌漫,甯窈小幅度抽了抽鼻尖,微微皺了皺臉。
她對這股味道很敏感,很快反應過來,裴台熠手上洗掉的是血。
裴台熠半晌沒聽見甯窈動靜,撩眼一看,甯窈提着小竹簍,小虎崽子圍着她腳邊大轉,那雙水潤烏黑的眼睛,正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上,黑色的血水正從指尖緩緩淌下。
“看我做什麼?”
裴台熠本也不打算隐瞞什麼,他繼續緩緩搓洗着。
既然看到了,就趕緊走吧。
今日在堂上,甯窈看到他那張面具時,反應和其他所有人一樣。
驚恐、畏縮,甚至手都在微微發顫。
他享受衆人看到他時的這種反應。
因為恐懼的背後,就是權力。
誰怕你,你就能對誰任取所需。
甯窈卻沒走。
她纖長的眼睫輕輕眨了眨,兩道蝴蝶羽翅似的陰影在眼睑上忽閃着。
“你受傷了?”她細聲細氣地問他。
受傷?他也挺想見見能自己受傷的人,他的手上從來都隻沾别人身上的血。
這番狂妄放肆的話還未出口,甯窈從懷裡掏出一隻白瓷藥瓶。
“我這裡有金瘡藥,我自己配的。
”她說話語調有些得意自豪,像獻寶似的。
裴台熠用右手接過小瓶,在指尖細細把玩。
白瓷小瓶在她懷裡捂了許久,染上了她的體溫,捧在在手中,有一種溫潤的膩滑感,像是将手指突然插入蜜罐裡,指縫間全沾上了糖漿。
裴台熠忽然之間改變了想法。
大部分人都自诩正義之師。
在風平浪靜的時候,都能表現出善良溫和的一面。
可一旦真正的考驗來臨,他們反而是偏見最深、最自私冷漠的人。
他不禁好奇,如若他真的有一道猙獰可怖的傷,甯窈看到了會不會瑟縮着跑開?就像她在大堂那樣。
左手手掌握拳,指節上鐵質虎指尖端朝内,鈍刀割肉一般猛地紮入皮肉。
他頑劣地向甯窈展開手掌。
汩汩鮮血湧出,帶着身體的溫度。
“傷了。
”
“呀!”甯窈果然驚叫了一聲,往後退了兩步。
她吓到的樣子,令裴台熠嗤笑起來。
這笑意噙在嘴角,卻沒有映入眼底。
果然如此。
他重新将手浸沒在水中,看着水盆裡的水從淺紅變黝黑。
“膽兒這麼小,就早點回家。
”他似是嘲弄,似是戲谑的說。
“我剛剛是沒想到你傷這麼重,”甯窈仿佛不服氣,重新走回他的身旁。
“傷口不能碰水的,”甯窈将他的手從水中牽了出來,又從袖口抽出一塊白色方帕,輕輕纏繞在他的手掌上。
她個頭比他矮上半個頭,此時又垂着眼,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瞥見她潔白的下颌,還有烏黑頭發後面,白嫩的一點耳垂。
她耳上穿了耳洞,鑲着一對眼淚形狀的珍珠耳墜,幾縷發絲纏繞在耳墜上,随着她的呼吸輕輕地蕩。
膏藥中馥郁的藥香随風吹了過來,間雜着她身上塗的香膏味兒,栀子花香反倒比藥味重。
她塗藥的手法又輕又慢,像羽毛在他掌心輕輕地掃。
一點也不疼,但卻有些麻癢。
他的目光向下,最後從她的耳垂,落在了她肩上。
她的肩膀很薄,但是背很直,于是脖頸與肩相連的地方,有一道溫婉的弧。
“阿寅。
”
甯窈銀鈴似的笑聲喚回了裴台熠的思緒,他眉峰顫了顫。
她怎麼突然叫他阿寅。
“阿寅,别鬧了,好癢。
”
就在甯窈給他上藥的功夫,阿寅湊了過來,貼着甯窈的腳踝打轉兒,尾巴在她的腳背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