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山中異動
冬日晝短夜長,酉時未到天色便早早地暗沉了下去。
衛聽瀾騎着追影走在馬車旁,高邈的玄鐵甲雖不太合身,騎在馬上乍一眼倒看不出異常。
馬道旁的叢林中,帶着弓箭的士兵早已按計劃四散開去,無聲潛行。
“衆将聽令!今夜就地紮營,明日啓程。
”行至一片避風的林間空地時,衛聽瀾勒住馬,下了令。
“是!”
篝火燃了起來,發出細微的噼啪聲。
士兵們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談笑風生,等吃飽喝足便舒展四肢,犯起了困。
荒林漸漸沉寂,隻有守夜的士兵踩在枯枝上發出的聲響,還有人打起了呼嚕、磨起了牙。
遠觀之下,全軍上下都是一副長途跋涉後疲累又松懈的散漫樣。
衛聽瀾一動不動地坐在追影身旁閉目養神。
高邈望了眼陰雲低垂的夜幕,也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了,自被提醒過山中有伏後,他越看這夜色越覺得不詳。
今夜恐怕要落雪。
夜逐漸深了,巡邏的兵将不知不覺換過兩輪。
就在高邈胡思亂想着這小子是不是真的饞他的馬的時候,忽然見衛聽瀾做了個戒備的手勢。
山野間傳來幾不可察的微響,原本沉浸在睡夢中的士兵們都緩緩睜開了眼,悄無聲息地攥緊了兵器。
隻一晃眼的功夫,半空中就出現了一群怪異的巨鳥。
那巨鳥的翅翼上蒙着黑布,定睛細看,才能發現那上面還攀附着穿夜行衣的人影。
高邈注意到了那些人胳膊上細微的暗芒——是臂弩!
“放箭!”衛聽瀾厲聲下令,拽着缰繩翻身上了馬。
羽箭破空聲驟然劃破了死寂的夜幕。
埋伏在駐紮地前方的弓箭手瞄準空中萬箭齊發,高邈抽刀出鞘,假寐的士兵們跟着迅速躍起,護衛在馬車周圍。
一支騎兵持着盾,跟着衛聽瀾策馬往駐紮地前方馳去,劫殺那些被弓箭手射落下來的刺客。
而駐紮地後方,也神不知鬼不覺出現了一群蒙面的刺客。
這些人行路無聲,轉瞬間便殺到了馬車前。
高邈心中一凜,舉刀欲攔,一個使重鞭的刺客一鞭掃來,竟逼得他生生退了兩步。
其餘将士更是抵禦不得,紛紛退開了去,那刺客躍上車頂,閃着冷光的鐵鞭一把将車簾鉸碎。
他看到被捆在車裏的陳莽,狠狠啐了一口。
其他刺客也反應過來:“首領,我們怕是早已暴露了!”
“慌個屁。
”刺客首領罵道,“人必定是藏起來了,全殺光便是!”
他一轉頭,卻發現方才被逼退的士兵很快重新聚集了起來,環繞着馬車隐隐形成包圍之勢。
而另一邊,還未到營地上空便被射落的刺客竭力擋着羽箭,衛聽瀾帶着人列出道活動的盾牆,似要堵住他們的去路。
一個刺客喊道:“他們擋不了多久!撕道口子殺過去,去支援首領!”
衛聽瀾冷笑一聲,策馬沖上前一劍劈裂了那人剛要擡起的臂弩,又用劍尖将他整個人挑了起來。
刺客和周邊的士兵們一時愕然。
衛聽瀾低笑起來:“果然,能乘着這種器械從天而降的家夥,體格都格外的輕。
就是不知道,受不受得住烈馬的踐踏?”
“你、你是何人?!”
衛聽瀾不答話,将人甩到地上,随後翻身下馬。
于思訓和焦奕立刻跟着下馬,護在他身側。
“追影,得委屈你了。
”衛聽瀾撫了撫追影的鬃毛,随後将一柄匕首毫不猶豫地刺了下去。
烈馬的嘶鳴聲驚起了一林的寒鴉,在這駭人的哀啼聲裏,其餘馬匹也逐漸變得躁動不安。
高邈聽到追影發狂的啼叫聲,驚疑不定地往那邊看去。
“棄馬,撤!”衛聽瀾果斷下令,在馬匹還未暴動之前,迅速率人後撤。
他算準了刺客會在藥效發作前夕來刺殺,因此這些人一出現,他便立刻帶人策馬沖到最前方,為的就是和營地拉開距離。
馬匹一旦發起狂來,便隻會往前猛沖。
下藥?那你們便自己受着吧。
喊殺聲與血腥氣頃刻間淹沒了荒林。
衛聽瀾看了眼無月的夜空,握緊了手中的劍。
這一次,絕不能重蹈覆轍。
圖南山南脈,一隊車馬正聚在山坳處休憩過夜。
德音撩開馬車簾子,拿了個手爐進來。
她得了方未艾的叮囑,将厚厚的車簾子塞嚴實了,确保一點風也透不進來。
祝予懷還沒有睡。
桌案上攤着一幅未作完的墨竹圖,他手中擎着一支紫竹狼毫,卻不落筆,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叩着桌沿。
“公子又想什麽呢?”德音也不客氣,直接将他手裏的筆抽走了,“方先生都說了,不可思慮過度,也不可缺眠勞累。
縱然白天睡得也多,夜裏也要早歇才行。
”
祝予懷微微擡眼,覺得有些好笑:“德音,你一個半大的小姑娘,做什麽學祖母說話?”
“那還不是公子天天讓老夫人操心。
”德音掰起指頭,“哄吃藥的,勸早睡的,嫌吃得少了,讓穿得暖些,公子聽不進去,我可都倒背如流了。
”
祝予懷喝了口安神的棗仁茶,聞言失笑。
每每祖母一念叨,德音就在旁煽風點火地幫腔,可不就倒背如流了?
他擱下茶盞,揉了揉眼角。
這幾日都睡得晚,卻并非他不困倦。
自幾日前進入圖南山一帶,夜間他便愈發頻繁地陷入幼時的噩夢中。
他仍是記不清夢的細節,隻是每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