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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16 崔女浣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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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一浴是貴女的基本修養,崔竹喧硬生生熬了幾日,好不容易浸泡到溫熱的水中,不由得舒服地發出一聲喟歎,末了,又覺得自己沒出息,竟能被區區一澡盆水給打發。

     于是狠倒了一把澡豆,将上上下下仔細搓洗一遍,幹淨是幹淨了,就是缺了些香,香膏是沒得指望,也不知下次能不能遣寇骞尋些花瓣來。

     用手巾擦幹身子,換上新縫制好的衣裳。

     不是她慣常穿的各類裙裳,而是一件胡服,許是為了方便她出行吧,畢竟這處别說漢白玉的地磚,便是青石闆的路面都少得可憐。

    至于花樣方面,實在沒有評價的必要,隻針腳細密,舒适合體。

    範娘子還貼心地給她提前做了幾身貼身的衣物和巾帕,方便換洗,确實是上心了。

     值得頒個“白原洲第一繡娘”的匾額。

     可再仔細回想一番,範娘子那瓦縫檐角都被苔藓霸占着,這匾額挂上去,不消幾日,便要朽了,還是作罷。

     歪着腦袋将濕漉漉的發絲歸攏到一處,用細帶系了個結,踩着嶄新的軟布鞋出去,剛進堂屋,就瞧見一張不知從哪被拖出來的搖椅,而寇骞那個不講究的,此刻正大剌剌地躺在上頭。

     “寇骞。

    ” 崔竹喧喊了一聲,卻沒等來回應,當即蹙了眉,就這還好意思說晨昏定省來問安?可走近幾步,瞧見的是他合攏的眉眼——睡着了? 她打量過去,第一反應就是這人的睡相差得很。

    一隻手枕在腦後,一隻手垂在椅下,一條腿曲着豎起,一條腿盤在旁邊,四肢就沒一樣放得周正,活生生是副野性未脫的猿猴相,唯獨看得過去的,就是那張臉。

     許是因燈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意趣,暖黃的燭火将他的眉眼都映襯地溫和了些,狹長的眉,高挺的鼻,似乎都順眼了許多。

    崔竹喧又湊近了些,自眼尾看向垂下的眼睫,長長的,帶着一點卷,仿佛是比照着畫卷上的美人一寸寸照着長的,不然怎麼能這般齊整,根根分明。

     唯二不太好的,就是皮膚不夠白,臉也不夠嫩。

     她用食指試探着落在他的臉頰,屏住呼吸,輕撫過去,果然如她預想中的那般,别說是同她比,便是同金縷比,也糙了不止一丁半點。

     桃花和雪以靧面,再細細敷層珠粉,唇瓣上些無色口脂養護着…… 崔竹喧正思忖着養膚的方子,擡眸,倏然對上一雙冷冽的眼睛,匆忙把那隻逾矩的手收回去,不自然地背在身後。

    所幸,他應是剛醒,似乎沒有注意到她那點小動作,隻是望着她,然後用帶着點啞意的聲音問:“……幹什麼?” 她神情倨傲地吩咐道:“你起來,讓我坐會兒。

    ” 寇骞眨了眨眼睛,兩道眉慢慢擰到了一處,俨然是被她的蠻不講理震驚到了,“全家就隻有這一把椅子?” “那你坐别的椅子去。

    ” “為什麼不是你坐别的椅子?” 崔竹喧端的一副理所當然的态度,“因為我現在想坐這。

    ” 大抵是寇骞那逆來順受的好脾氣還沒睡醒,僅一副生了反骨的軀殼在堅持同她作對,咬牙道:“你講講道理,先來後到。

    ” “這椅子寫你名了?” “那寫你名了?” 崔竹喧輕笑一聲,雙指輕敲了敲椅身,“這是竹子做的,同我是本家,既沒寫你名,那論資排輩是與我親近些,自然歸我。

    ” 她挑釁地望過去,對上個啞口無言的郁悶神色,愈發得意,好似争到的是什麼至尊寶座,而非是一串銅闆能買好幾把的粗劣搖椅。

     輸家寇骞苦着一張臉騰出位置,長歎一口氣。

     地痞無賴他見得多了,用詞這般文雅的厚臉皮他還是第一次見,硬生生把這強盜行徑都襯得清新脫俗了些。

     “行,那你歇着,某去收拾。

    ” 崔竹喧慵懶地躺着,伴着竹片擠壓時清淺的“嘎吱”聲在夜風中輕輕搖晃,不時響起幾聲蛙鳴,倒也有幾分在鄉下莊子裡避暑的野趣。

    而那人因被她匆匆趕起來,背後的頭發沒來得及捋順,挨擠在一塊,有幾根甚至繞成了圈懸在中間,滑稽得很。

     她忍不住想笑出聲,又擔心這人惱羞成怒,斷了她的洗澡水,隻能壓平唇角,可目光總忍不住黏着他翹起發尾,一塊兒行過檐下,眼見他要伸手推門,她忽地想起什麼,面色一紅,急道:“等等!不許進去!” “怎麼,你還在澡盆裡藏了什麼寶貝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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