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一)
鄉試後,鹿鳴宴上,李珩心不在焉。
曾經他的志向很明确,考科舉,改變自己的命運,也改變白雲屯的命運。
如今他确實在一步一步地離自己的志向越來越近,可是他卻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他很明白這種落差是在江曜離開之後産生的,以至于現在他幹什麽都沒有幹勁,簡直像是被人奪了魂魄,隻剩下空空的一具軀殼。
感謝一番考官後,李珩便縮在角落裏發呆,企圖減弱自己的存在感,由于他是今年鄉試的解元,自然有很多考生來恭賀他,于是李珩索性借口如廁走到院中去避開嘈雜。
庭院中開着一棵桂樹,如今已經長滿了一樹的桂花,風一吹來,滿院飄香。
李珩繼續往裏走,院子深處是一片李樹。
忽地,他止住了腳步,心跳漏掉半拍。
李珩躲在一棵樹後,隻見前面一個男人正熱情地吻另一個男人。
李珩吃了一驚,臉紅心跳,腦子裏盡是那纏綿悱恻的畫面。
那是林将軍和杜肆和……
杜肆和作為本次鄉試的同考官自然是受邀參加鹿鳴宴。
李珩捂住自己跳個不停的心髒,隻覺雙腿發軟,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了一空。
……
李珩一回到府上便去沖了一個冷水澡,然後自然是發了高熱。
齊靜姝叫丫頭喊李珩用膳時,丫頭回報李珩睡着了一直不醒。
可把齊靜姝給急壞了,一去看,就發現李珩發了高熱。
一時急了責怪伺候李珩的丫頭,“怎麽公子發了高熱你都不知。
”
丫頭紅了眼睛,切怯怯道:“公子一般不讓人進他屋。
”
又嘆了口氣問:“珩兒為什麽會生病?”
丫頭吞吞吐吐,眼裏含淚,“公子……他沖了個冷水澡。
”
齊靜姝:“這孩子,好生生地沖什麽冷水澡,真是不像話,快叫了大夫來。
”
丫頭立馬去請大夫。
齊靜姝是真得把李珩當作自己家的孩子,她知道李珩幼年喪母,因而對李珩多有關愛,她甚至有過想把這孩子認做幹兒子的想法。
齊靜姝在床前守着李珩,給他擦頭上的冷汗。
李珩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發了瘋似地強吻了江曜,還把他的衣服剝掉,他鉗制住他的雙手,和他親密地接觸……
結果第二天早上他一睜眼就發現江曜不見了,床上空落落的,什麽也沒有。
“啊!”
李珩猛地震醒,瞳孔駭然地睜大。
“你醒了。
”
齊靜姝看着他,緊擰的眉頭舒展開來。
“……齊姨。
”
李珩有氣無力地喚了聲,眼睛下意識地朝四周瞟,像是在尋找什麽。
“好孩子,以後不要再作賤自己,你這樣可真叫我難過。
”
齊靜姝道。
李珩:“……您都知道了……抱歉。
”
齊靜姝:“行行行,別說了,保留點力氣,喝了粥後,把藥喝了,再睡一覺,高熱就退了。
”
李珩點頭。
李珩想他應該是喜歡上江曜了,很确定,不是朋友間的喜歡,而是……想親他,想把他緊緊地抱在懷裏,永遠也不放開手的那種。
他第一次意識到這種強烈的情感,火熱火熱地直要把胸腔燒成灰燼。
原來,曾經無數次的躁動,隻是因為他對他愛已入骨。
可是他卻像個傻子一樣對這份愛意毫無所知。
……
李珩決定南下魏州。
他提出想去魏州時,程夫子沒有太多的意外,反而說去和江曜歷事也好,知民間疾苦,也去南方那邊和南方的學子多多交流。
都說南地人傑地靈,去切磋切磋學問,也許能打開新的思路,使得文章水平更進一步。
江家自送別江曜後,又送走李珩。
江曜在收到李珩說要南下來找他的信,心情很是複雜。
有一瞬間,他以為李珩對他……是有好感的。
不過這個想法又很快被他撚滅,他很清楚在李珩心裏,他隻是他志同道合的朋友。
李珩到那天,江曜早早地到碼頭去接他,那時候下着雨,江曜撐着傘,獨自守在碼頭。
船到渡口,江曜于衆人間一眼看見李珩。
少年愈發地明媚,耀眼,眸若星辰,萬千閃爍,多看一秒,便要沉醉其中,直至溺死。
“江曜!”
李珩喊着他的名字,幾乎是蹦着擠着人群下了船。
那些被他擠開的人扯着嗓子罵他,“急死鬼哦!”
李珩毫不在意,也不撐傘,就朝雨裏跑來。
江曜忙趨向前去,把傘高高地舉起,李珩則一頭鑽入傘內。
這時的李珩倒是靜下來,方才的激動也因為難為情而消停。
“……好久不見。
”
李珩道。
江曜原本想說,“一月未滿,何以談久。
”
最後從嘴裏出來的卻是,“嗯……好久不見。
”
李珩看他,皺了皺眉道:“你消瘦了。
”
江曜垂了眸子,避開他的視線。
李珩嘆口氣,問他:“這兒的事情處理地怎麽樣了?”
江曜答:“情況不容樂觀。
”
李珩說:“怎麽說?”
江曜道:“先到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