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閣的閨女回來小住,顧太夫人簡直樂壞了。
    
她忙忙叨叨地吩咐了一堆,把下人們指使得團團轉,又讓人拿來庫房的冊子,對着上頭挑來揀去。
    
等到阿蠻在顧知灼的懷裡喝完了果子露,祝嬷嬷樂呵呵地拿來了一大串鑰匙,太夫人揣起鑰匙,動作風風火火。
    
“走,我們開庫房去!”
“給阿蠻挑個好看的琉璃圍屏。
    ”
“花鳥好看呢,還是花月好看……算了,就都要吧!”
顧太夫人還嫌顧缭缭礙事,随手打發她自個兒撲蝶玩去。
    
玩?親娘喲,我閨女都快四歲了,您讓我去撲蝶玩?顧缭缭目瞪口呆地看着太夫人在丫鬟婆子們的簇擁下走遠了,忍不住就想笑。
    
她眉眼舒展,果然,還是在自己家裡最自在。
    
“我們去花園走走!”
從榮和堂出來,顧缭缭眼眉含笑地說道:“你别怕,不管靖安伯府誰再來說什麼,你祖母都會幫你把人罵回去。
    ”
嗯嗯。
    顧知灼連連應聲。
    
她溫和地看着侄女,目光落在她的面紗上,顧知灼就湊了過去,悄悄道:“裝裝樣子。
    ”這話一說,顧缭缭的心口突突狂跳,她什麼也沒問,若無其事地往下說:“……你祖母她膽子小,耳根子軟,并不是不疼你。
    ”
“我知道。
    ”
顧知灼永遠記得流放的時候,官差一鞭子抽下來,是祖母把她護在了身後。
    
春風拂面,黃昏的陽光落在顧知灼側臉上,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阿蠻扯了扯她的衣袖,指了指在花叢間飛來飛去的彩蝶,滿眼期待。
    
顧知灼就放開了她的小手,鼓勵地摸了摸她的發頂。
    
阿蠻開心地跑了過去。
    
彩蝶停在了一朵怒放的花上,阿蠻蹑手蹑腳地靠近,然後乖乖地蹲下,小心翼翼地伸出白嫩嫩的手指碰了碰彩蝶的翅膀。
    
這一碰,彩蝶飛走了。
    
阿蠻也不在意,樂得直笑,無聲的笑。
    
兩人就在一旁的美人靠坐下看她玩,顧缭缭撫過耳邊的碎發,唇角微彎:“你祖母的娘家在前朝是商賈人家。
    ”
顧知灼知道,江家逢年過節都會來着人來送節禮,兩家也是有來有往。
    
顧缭缭細細地說着一些往事。
    
江家的老太爺是一位頗有手段和眼光的妙人,處事圓滑老辣,在前朝末年那樣的亂世中保着江家财富昌盛不綴。
    當時大大小小有十幾支起義軍,太|祖皇帝在其中并不起眼。
    但當太|祖皇帝拿下滄州後,江老太爺毅然絕然地帶着全部家資投了過去。
    
有這份從龍之功在握,太|祖登基後,他老人家為江家謀了一個昭義侯的爵位。
    後來更是求了太|祖皇帝賜婚,把長房最小的嫡孫女許給了鎮國公的長子。
    
“你祖母她是家中幼女,富貴金玉,嬌生慣養,上頭有八個兄長管着生意和庶務,在閨中遇到過的最大的麻煩也就是丫鬟們扯頭花鬧到她跟前求她做主。
    ”
“嫁進來後,顧家有戰功傍身,有太|祖皇帝信任,在大啟朝是一等一的。
    你祖母她從來不需要費心竭力的四下周旋,旁人巴結她還來不及。
    ”
“再後來,又有你娘操持。
    ”
顧知灼明白她的意思了。
    
想想也對,直到上一世流放,祖母一輩子就沒有吃過一點兒苦頭,受過一點兒委屈。
    
“你祖母她其實好哄的很,多順着她一些就成了。
    最多哄歸哄,你自己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當真。
    ”
顧知灼眨巴眼睛,所以,姑母是在教自己怎麼糊弄祖母?
她看着顧缭缭,顧缭缭也看着她。
    好吧,姑母的确是這個意思。
    
顧知灼忍不住笑出了聲,伏在她的肩頭,笑得前仰後合。
    
阿蠻歪頭看了看,倒騰着胖胖的小腿跑了過來,往顧缭缭的懷裡一撲,也跟着笑,紅通通的小臉上露出了淺淺的梨渦,可愛的讓人想親一口。
    
顧知灼摸了摸她的臉蛋有些熱,就吩咐瓊芳去拿杯蜂蜜水來,一擡頭,她的眼神沉了沉。
    
“大姑奶奶,大姑爺來了。
    ”
顧缭缭正用帕子給女兒擦額頭的細汗,聽到丫鬟禀報,頭也不擡道:“不見。
    ”
話音剛落,就響起了一個無奈的男音:“阿缭。
    ”
秦溯烏發束冠,身姿挺拔,年近而立的男子有一種歲月磨練出來的内斂。
    
顧缭缭擡眼看去,發現丫鬟并不是來通傳的,而是已經把人帶過來了。
    
見她面有愠色,丫鬟有些不知所措。
    
顧知灼溫言揮退了丫鬟:“沒事,你先下去吧。
    ”
姑爺不是客人,不需要跟客人一樣在花廳等着通傳,就跟顧缭缭回來也不需要通傳一樣,丫鬟隻不過是按往常那樣把人領了進來而已。
    
她起身福了福:“姑父。
    ”
秦溯目不斜視,走到顧缭缭身邊坐下,又去抱阿蠻。
    
阿蠻雙手摟着顧缭缭,把小臉貼在她的胸口。
    
秦溯就笑:“你呀,又在跟爹爹使小性子了是不是?小小年紀,脾氣和你娘一樣倔。
    ”
顧缭缭不樂意聽他說這種話,她拍拍阿蠻讓她自己去玩,淡淡道:“你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