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由憐生愛也好,是日久生情習慣了也罷,反正當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以後要嫁人,是會離開國公府的時候,她第一反應是,不想離開她的裴哥哥。
若換作以前她爹娘還在的時候,她一介寒門軍戶之女,也是配不得他這種世家大族的世子的,就更别說她隻是一介孤女了。
外面的人看着她成天綴在他身後追趕,也隻是把她當成是裴陸戟的丫鬟、婢仆一樣的存在,或者在看她笑話。
可那時候她太天真,總以為隻要兩情相悅,能朝朝暮暮在一起就行,她不在意世俗眼光,也不在意用什麼身份陪在他身邊。
而問題是,人家裴世子壓根就不喜歡她,不管她付出多麼大的努力。
“少夫人,家宴要開始了,徐州柳陽的裴家人和京州從绫的裴家人都已經來了,世子不在,夫人叫你一起過去接待一下。
”
甄氏屋裡的婢子洛香過來催促道。
戚央央“欸”地應了一聲,就提了提裙裾轉身往宴賓的月葵園去。
徐州柳陽的裴家從前在夏朝時便先後出過多位宰相和名臣,是所有裴氏人的老本家,在舊都乃及後來搬遷的徐州都擁有很大的民望聲望,即便如今漸漸低調,慢慢地就不及京城英國公府的這支,但也曾在多次災患、蝗禍時出手,依舊深受百姓敬重,朝廷也不敢怠慢。
京州從绫的這一支則是英國公的祖父那一輩才分出去的,隔得比較近,平日裡除了除夕這天,節日裡也多有來往,比較親近。
柳陽的裴家人是最考究,而且規矩最多最嚴肅的,裴陸戟在的話,大多時候甄氏隻需要在後方做些接待就可以了,可這會兒他不在,甄氏就發憷了,不得不拉着央央一起上。
“你父親已經在前廳接待柳陽那位三叔公了,我們隻要好好招待你那些嬸娘和公子就可以了。
”
甄氏的手水裡撈過似的,冰涼涼地摸了摸戚央央的手,喃喃了幾句“别怕”,又拍拍她手背,手更涼了。
戚央央忍不住笑了,反握她手道:“不過家宴罷了,母親無須緊張。
”
甄氏輕掃了掃鬓發,拿眼神嗔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母親以前多不招柳陽那些裴家人待見的,他們都覺得我門戶低,就算當繼室,也配不上你父親,他們家的那些規矩哦,比天上繁星地上牛毛都多,什麼握酒杯握一半,笑不露齒,走路衣擺不動的,你母親我進宮拜見聖上都沒這麼講究。
”
“也怪你父親那一輩人丁單薄,但凡有個兄弟什麼的,有妯娌同我一起承擔,他們也就不能總把目光往我身上放,待會你可要好好表現,别給母親丢臉啊。
”甄氏拍拍她道。
說完她嘴裡又嘟囔道,“平日我參宴也不少了,就沒哪位夫人說過我禮數不足的...”
戚央央目光流露出羨色,歎道:“也就父親寵愛母親,縱容母親平日裡所有行舉,京中的那些世家夫人不看僧臉看佛臉,有父親在,哪個敢說母親的不是?”
甄氏一聽,心裡樂開花,也一看兒媳落寞的眼神,又趕緊安慰:“其實,戟兒他隻是榆木腦袋,不開竅,男人這方面領悟力很慢的,可來日方長,以後他一定能知道你的好。
”
“再說了,”她笑着再拍央央手背時,手心已經熱乎了,“我們央央這麼厲害,無論多繁複的規矩都背得滾瓜爛熟,儀态什麼的更是無可挑剔,哪用得着别人兜底?”
戚央央笑了笑,回身後笑容落了下來。
姨母她好像忘記了,以前她剛來時,也是脫缰小野馬一匹,整日裡不知天高地厚地跟世家子弟幹架,可後來,她為了要嫁裴陸戟,大冷天頭上頂着水缸在背裴氏家規,不吃不喝勤練儀态。
要是可以,她好像...也挺希望有人幫她兜底的。
去到花廳才知道,柳陽那位不苟言笑的三叔婆這次也來了。
雖然那位三叔婆看見甄氏後臉上一堆密雲,但好在戚央央的表現還是讓她滿意。
見三叔婆和幾個嬸娘紛紛對央央贊不絕口,甄氏終于松一口氣,覺得壓在自己這裡的氣,終于通過自己兒媳揚眉吐氣了。
雖然裴陸戟缺席,但宴席辦得很圓滿,裴氏大家族相處融洽。
可是後來,央央去水房交待丫鬟做事的時候,偶然間聽見柳陽的一個嬸娘跑去同從绫的一個叔母聊天的對話。
“我婆母今日見戟兒那孩子不在,囑我來問問,世子即将尚公主的事是不是真的?”
從绫的叔母看了看四周,見無人才敢道:“我們有人在宮中辦事,好像是真的,裴家同秦家都是大世家,早該聯合一起了,就國公爺那麼傻,讓世子頭婚娶了那破落戶的女兒!”
“好在現在世子領悟也不晚,小門戶家的女兒,就算裝得再像大家婦,也還是小門戶啊,哪能跟秦家的公主相比?”
“看世子今日連家宴也不來了,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