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天阮阮又沒睡着覺。
地闆上大腹便便的小橘在新環境裏遛彎,地闆縫翹起的一個角被它視為玩具,劈裏啪啦地打兩下,又是抓又是咬。
而阮阮的心裏也翹起了一個角,她趴在床上,雙腿交叉,輕輕地搖晃,那個翹起的地方卻怎麽也按不下去。
白天施然把她們送到樓下,沒下車便開走了,疏離得不過就是一個交集不深的同事。
可阮阮抱着貓,看過了施然不施粉黛的樣子,皮膚很透,唇紅齒白,像一株過了水的白海棠,比平時清純很多。
張愛玲說恨海棠無香,當時阮阮坐在施然旁邊,恨施然無香。
如果她有香味,一些舍不得走的念想,便有跡可循。
阮阮坐起來,搜索小貓懷孕要注意什麽,搜到天蒙蒙亮。
後來的幾天,施然出了外景,沒有阮阮的戲,她不必跟組,于是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去菜市場買點菜,回來給小橘煮三文魚。
現在外賣特別方便,很多藝人都是讓平臺送菜,隻有阮阮習慣逛菜市場,和小攤販讨價還價。
因為以前她就在菜市場幫爸爸媽媽守攤子,她觀察過形形色色的人。
後來她曾在微博上看到一位老師說,要想當好的演員,一定要善于觀察。
演員或許應該做一面鏡子,投射世間百态,投射七情六欲。
所以每次去和別人打交道,阮阮都覺得像在充能。
總有一天她會把這些積蓄的能量放置到大熒幕上,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眼淚與皺紋,都是普通人的掠影。
第二周,施然回來了,聽說他們去了山裏,可施然沒有經歷半點風霜,仍舊是對萬事萬物漫不經心的遊離姿态,坐下便開拍。
阮阮觀察她演戲,一開機,施然的表情就豐富起來,像一件耷拉在沙發上的衣服被穿上,裏面有血肉與骨架作衣撐,飽滿而生動。
等導演喊“咔”,施然又将情緒脫掉,變回搭在沙發上的羽衣,薄如蟬翼,價值連城。
第三周,阮阮和小林更熟一些,倆人偶爾插科打诨,加了微信偶爾夜聊。
小林時常說,施老師怎麽怎麽樣,施老師怎麽怎麽樣,隻有兩個人的時候,她的代指變為“施然”。
第四周,阮阮終于和施然有了第一場對手戲。
施然穿得很青春,黑色的長發将陽光擋住,她站在教室的走廊中,背部倚靠着欄杆,側頭問阮阮:“畢業以後,你打算做什麽?”
阮阮說:“嗯,沒想好,我想當老師,你說我可以嗎?”
施然眨了眨眼,專注地看着她,在陽光底下笑:“你當然可以,我相信你。
”
聲音很低,從舌尖送出來,嘴角看起來更好親了。
導演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來:“停停停。
”
不用現場副導演說問題,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阮阮的臉很紅。
“你不要用那種星星眼看着施然好吧?”現場副導演調侃,讓化妝師來給阮阮補妝。
阮阮低下頭,脖子發粉,因為她發現施然有一顆痣,在肩膀與脖頸的連接處,鎖骨上方,平時被頭發遮着,剛剛離得很近,才撞進了阮阮的眼裏。
這種私密感太容易引發不恰當的肖想,想她其他地方還有沒有痣,又是什麽距離才能看見。
化妝師給阮阮補定妝粉,開玩笑:“咋啦,你是施然的粉絲啊?”
聲音不大,但攝制組聚集得近,大家都笑起來。
施然也笑了,兩三秒後收回,接過助理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