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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4 为星辰击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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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他們真的看了電影,連看了三四部,都是些傻氣的恐怖片和懸疑片,假得都能把人逗笑。

    俞曉絨一連喝掉三大罐冰啤酒,還不知什麼時候學會了啃雞架子。

    中途她很不體面地對着滿屏幕的屍體和血漿指指點點,要跟羅彬瀚打賭接下來哪個鏡頭會死人。

    羅彬瀚威脅會把她又喝又賭的劣迹報告給家長,她就隔着桌子蹬他。

     他們誰都沒有問太敏感的問題,至少沒有去深究。

    俞曉絨問他的傷是怎麼搞的,羅彬瀚隻說是出差路上的事故;羅彬瀚也問她怎麼會突然抱着菲娜出門,她說隻是想帶菲娜出去轉轉。

     “你有小秘密了呀。

    ”羅彬瀚說。

    可這時電影已經開始了,他也想讓這一天最後的幾個小時消停過去。

    于是他改口問她把卧室裡的藥盒放哪兒去了。

     俞曉絨想了會兒說:“在我的房間。

    衣櫃底下的抽屜裡。

    ” “你拿這個做什麼?” “我上星期有點感冒,找藥的時候順手放的。

    ” “你感冒了?” 俞曉絨不耐煩地點點頭,叫他别耽誤電影開始。

    羅彬瀚也就把事情丢開了。

    藥盒失蹤并非下午那件事的主因,他自己才是。

    不過今夜他不想把時間徒耗在悔恨中,因為這段時間以來他幾乎沒怎麼陪俞曉絨。

    她不可能長久待在這裡,終究要回到她自己的故鄉去。

    再然後呢?她很快會長大的,從她父母的家庭裡獨立出去,擁有她自己的生活。

    如今夜這樣相聚的光陰終将難以尋覓。

     他們一直鬧到了淩晨三點多。

    最後俞曉絨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伴着電影主角們的聲聲慘叫安詳睡去。

    羅彬瀚叫了她幾次沒醒,便先蘸着甜辣醬汁給她抹了個花貓臉,這才關掉電視,悄悄走進自己的房間裡收拾東西。

     石颀的事是個教訓。

    他重新檢查了私人物品,把當初所有從寂靜号上帶來的東西都過了一遍。

    衣物沒有問題,而大部分紀念品他都沒從船上拿走,譬如那隻愛胡說八道的鴿子标本、宓谷拉留給他的永生花、藍鵲送他的那盆回音花(很可怕,直到他到離開前仍不知該如何叫它靜音),莫莫羅給他織的一堆毛線玩偶(更可怕,裡頭有長頸鹿和阿薩巴姆)、荊璜丢給他的那本厚厚的許願機入門教材……這些東西都很占地方,不好藏匿,也不像他該擺在家裡的。

    可如今想來他當時的決定太草率了,到幾十年後他絕對會開始想念這些東西,恨自己當初為什麼不全搬進某個倉庫裡。

     或者他就應該什麼都不拿。

    從那些要命的糖果到雅萊麗伽給他的彎刀,甚至是菲娜、米菲和李理,他全都應該留在寂靜号上,這才是明智果斷之人的做法。

    他根本就不需要什麼防身的武器,因為法克和荊璜都覺得他在這裡很安全——現在他有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不是他們這個鄉下地方突然變得有多隐蔽,隻不過這裡有周雨,有高深莫測的帕阇彌耶與他的神秘組織。

    雖然周雨并不是他的二十四小時貼身保镖,周溫行也早有一萬個機會可以直接把他的腦袋揪下來,可好像沒有人真的把這當一回事,連他自己也沒當回事…… 他感覺自己有點醉了,想法也着實是亂七八糟,于是晃晃腦袋,靠着床柱歇了一會兒,順手抓起他剛找出來的兩樣特殊物品:一塊淡紅色鑲彩石的圓形小鏡片,還有一個太陽形狀的金質懷表。

     剛回到老家時,他把它們丢到了床底某個裝零碎雜物的盒子裡,和多餘的數據線、一堆舊遊戲卡帶與光碟,以及遠方親戚的小孩們送他的各種古怪玩意擱在一處。

    他這麼幹是因為這兩樣東西似乎沒什麼危害,體積又小,長得也和玩具差不多,和馬爾科姆送他的那堆手工紀念品渾然一體。

    不過今天以後他不會再如此輕慢了。

    這些東西還是得謹慎保存。

     小鏡片在燈光下似乎比昔年黯淡許多。

    羅彬瀚想拿到眼前看一看,可突然又沒有了勇氣。

    他還記得當初第一次用它的經驗,莫莫羅告訴他這是七色書千裡鏡,可以查看各種物品的百科信息;同樣在那個港口,他還知道了簡易四象儀的用法。

    可笑的是這兩樣理應實用的新手裝備完全是被浪費了,他在寂靜号上根本沒怎麼好好地使用過。

    大多數時間莫莫羅就是他的活百科,而他通常也不是很想知道眼前的地方和自己的老家有多大不同。

     如今這兩樣東西也沒用處了。

    他不太想知道天外的人是如何給他老家的生物做編号和說明的,可以想見這地方所有東西大約都是“危害極低”,除了周雨和李理。

    于是他把小鏡片放下,又打開四象儀的表蓋看了看,此時四個表盤上的數字全是零。

    他正身處自己的故鄉,曆史、生物、宙象和超凡四個指标都沒有絲毫偏差。

    這個小儀器今後也沒有用了。

    他把它也塞進口袋,想着明天帶去周雨那裡暫存——或者他最終會改變主意,把它們留下做紀念。

    留這兩樣東西總不會像違禁糖果一樣惹禍吧?他甚至沒把那個胡椒瓶手槍形狀的空間存儲器從船上帶走,就因為那東西的造型太容易招小孩喜歡了。

    俞曉絨要是見獵心喜玩上一玩,很難說會不會把什麼東西倒出來。

     雜物盤點結束以後,他終于安心地倒在床上睡着了。

    本來他預期這也會是噩夢不斷的一覺,結果情況反倒還好。

    他醒來時都快中午十一點了,還是被菲娜用尾巴拍醒的。

    他睜開眼納悶地瞧着它:“你想要什麼?” 菲娜爬到門口催他起來,等他出去後又到冰箱前等着——真不知道俞曉絨這段時間都教了它什麼。

    羅彬瀚終于搞懂它是餓了,于是打開冷凍層,見俞曉絨早就把生肉按分量切好分裝了。

    他拿出一份放到熱水裡化凍,然後才注意到冰箱門上貼着便簽,寫的是種特别生疏,像簡筆畫般硬描出來的中文字:出門逛街,晚上回家。

     他去玄關看過鞋櫃,果然發現俞曉絨又出去了。

    這丫頭有點形迹可疑,不過今天暫時沒工夫管了。

    他用一個裝領帶扣的小木盒子裝好四象儀、千裡鏡和那四顆剩下的糖果,連同武器挂袋和帶卡片的黑匣子一起裝進背包裡。

    把這所有外來物都打包好以後,他又瞄了眼埋頭用餐的菲娜,決定還是叫它在家裡待着。

    出門前他也拿起筆,在俞曉絨的便簽上添了一行字:出門見朋友,晚歸。

     今天他打算開車去洞雲路206号。

    鑒于李理已經出逃了一整天,她肯定早就和周雨溝通了情況,還串好了供,他現在早去晚去都沒什麼區别。

    于是他并不急着往工業園的方向走,而是掉頭往反方向開,先晾一晾這兩個人,随他們鬼鬼祟祟地商量去吧。

     他當然也不準備去公司,而是去了花鳥市場。

    自從跟石颀約會以後,他就沒再往這裡來過了。

    今天是個工作日,他不指望能在這附近看到她,隻不過是一時起興想來走走。

    眼下的天氣就很适合在外頭閑逛:基本是晴天,但漫空都是随風緩遊的薄雲,因此日頭不是很毒。

    陣陣大風吹得花鳥市場那座冰藍色的塑料頂棚震顫不已,不知從何處啪嗒啪嗒地響個不停,仿佛有一群隐形鳥正繞着頂棚盤旋。

     羅彬瀚沿着各色攤位慢慢往前走。

    他經過當初買魚的店,還有附近的水生植物店。

    那面挂着各種玻璃瓶水草的牆架如今已稀疏起來,反倒是各色多肉和菊科植物變得随目可見。

    看來一切都在自顧自地起變化,并不因為他忙着自己的事就暫停發展,老老實實地定在原地等他。

     他漫步穿越了整個市場,又回到當初和石颀叙舊的那間茶室前頭。

    他沒推門進去,仍然站在外頭琢磨石颀。

    那時他在這裡碰到石颀,她說她在相親,雖然地點并不在茶室,而在附近的餐廳裡。

    附近有許多餐廳都和相親群有合作,估計常常在那些店裡辦聯誼活動。

    那些餐廳他從來沒和石颀去過,不過更早以前倒是和俞曉絨誤入過其中一間。

    說實話,他覺得真正的情侶去那種地方反倒怪别扭的,因為那兒的氛圍太刻意了。

     石颀在相親時到時是怎麼想的呢?他不知道,其實他一直懷疑石颀是否真的去過相親會。

    很可能她一次也沒去,不過就是演給家裡人看看,所以他們才能屢屢在花鳥市場裡撞見。

    當時她正處困頓,忙着想工作和治病的事,怎麼有耐性在一家情緻綿綿的主題餐廳裡跟一個陌生人從頭開始認識。

    你有什麼愛好?你在哪裡畢業?你家裡的情況?最後一個問題尤為緻命。

    那時她就不得不想,這一切真是在浪費時間。

     當然,她可以先不說。

    可以先“裝一裝”,成年人都少不了“裝一裝”的時候。

    但這就是問題所在:因為石颀是個極其較真的人,他甚至都敢說她是個偏執的人。

    她不能接受的正是一件事開始時的動機不夠純粹,不管那是拯救落難公主的英雄情節,還是絕症母親拿臨終意願來推動的婚姻。

     當他們初次見面時,她對他到底是怎麼看的呢?不管早年的朦胧情感淡化了多少,他覺得石颀畢竟還是比較喜歡他的。

    但她在某些瞬間也可能動過不大純粹的念頭:這确實會是條兩全其美的路,既可以順應母親免背不孝,又能找個自己還算喜歡的對象。

    這難道不正是天意成全嗎?可是,現在他确實領悟出來了。

    他曾覺得石颀有點像俞慶殊,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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