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的清晨,望月峰頂落滿了霜,秋山已是萬樹楓紅。
容桐和抱琴順着山勢一路向着昆侖東麓落去,灼目的紅色離開視線時,便見滿地黃草煙生,原本遙遠的那片水光接天的所在越來越近,煙波浩渺的湖面整個地映入眼簾時,她們被恰好而來的禁制所阻隔,隻能停在江蓠和蘼蕪叢生的湖畔。
“這裡就是稷澤了。
當初長老會接手昆侖常務時曾聲稱:‘吾等區區掌門執事,位卑不敢妄尊峰位。
’所以就把大長老們日常議事的政事堂設在湖心島上。
”
抱琴朝着湖心遙遙一指。
容桐順着她指向的方向望去,卻隻能看到被蒸騰的雲煙和朦胧的水汽所環繞、影影綽綽的一小點影子。
“引渡人來了!”抱琴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果然一葉輕舟在雲煙中逐漸浮現,船上披蓑帶竹笠的人一槳蘭棹蕩開碧水千疊,朝着她們慢慢駛來。
“雖然前小姐并未和長老們朝夕相處過,但這都是些老成精的家夥。
待會兒見了他們,隻管話少些,頭低些,别生生叫他們瞧出什麼端倪。
”
抱琴鄭重地叮囑她道。
“明白了。
”容桐點點頭,“倒是你。
前些時日你我一起計劃的,還要煩請馬上開始幫我辦。
”
首先是紫光的身世問題。
首先,很顯然紫光是被謀殺的,且兇手謀殺的目标有且僅有紫光一人。
原身作為一個大部分時間都宅在天寶閣裡的嬌小姐,自身不大可能會惹上那種亡命的仇家。
所以對方謀殺紫光的動機,很可能是來自于她背後神秘的家世。
再者,她也要搞清楚為什麼長老會對紫光到底能重視到何種程度,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其次,就是原著裡謀殺紫光的真兇,隐藏在幕後的最大反派boss。
哪怕容桐對他的身份了如指掌,但是在時間線沒有拉到文末他顯山露水之前,這人留在鈞洲的信息非常之少,可以說是隐藏很深。
容桐想調查他,也不是想着要怎麼扳倒他,她對自己這種半吊子的水平很有自知之明,維護世界和平還是交給主角來的好,她隻是想盡量掌握對方的動态好保命。
“何必‘煩請’,小姐的事本就是我的分内事。
”
抱琴的眼裡依舊沒什麼情緒起伏。
“總之以後是你要幫持我許久,多感念幾句也總比頤指氣使來得好。
”
容桐無奈地笑了笑,其實她是害怕日久天長,若是以後太過依賴了抱琴,把她的付出當做理所當然,那就太不妙了。
她自己最終應當擁有的是獨立立身于世的能力這還暫且不提,隻單是魂契這東西……那麼強大的一個人,卻失去記憶被烙上奴隸的标記長久禁锢在别人的身側,無論如何都太過殘忍。
若是日後等自己有足夠的力量,還是應當想方設法恢複她的自由才是。
輕舟漸漸靠岸,引渡人的聲音朗朗傳來:
“望月峰紫光真人,日前下拜帖求請往政事堂一谒,複已準許。
還請真人解除一切法寶兵器,上船來罷——”
容桐于是解下随身的乾坤囊交給抱琴。
抱琴正要離去,容桐靈光一閃,又叫住她:“前陣子劍峰那個當面和我叫闆的高漸離……不是,鐘子期。
你想個辦法,比如在他随身的一兩樣東西裡動點手腳,從現在開始,我要能夠監控他的一舉一動。
”
“明白。
”抱琴的回答永遠幹脆,她一個旋身,宛如一陣輕煙般飄走了。
容桐理了理鬓發和衣襟,對引渡人道了聲:“勞駕”,點足落到了船上。
引渡人開漿,蘭舟平穩地劃波而前,複又駛入雲煙深處。
容桐隻覺得四周一片茫茫,神識甚至無法外探,心中一時有些感慨,地球上某些影視作品裡去見最高領導人或者神秘大反派,都是頭上套個麻袋被塞進車裡然後一路暈暈乎乎繞進某個機要之地,和這谒見長老會,倒也有異曲同工之處。
胡思亂想間,眼前忽然豁然開朗,她驚覺這船竟已不知何時漂入了一彎靜靜的小河,夾岸皆是蔥茏草木、成林花樹,芳菲已盡的時節,這裡滿目是密密匝匝擠滿枝頭的粉白花朵,微熏的風輕拂,細小的花瓣曼妙地飛舞,如同一場不帶寒意的亂雪。
“我們這便進島了嗎?”
容桐摘去一片粘在發梢的花瓣,環視周圍。
“是的。
還請真人準備,前方便是政事堂了。
”
引渡人手裡的蘭漿倏地變幻成竹篙,他用力一支岸邊的石塊,小舟劃開浮蕩在水面的落花,在前面的河道一個拐彎,眼前突然變暗,他們似乎進入了一塊巨大的陰影裡。
右側的河岸是一塊十分開闊的平地,高足有四五米的白石須彌座上橫着面闊九間的巍峨大門,容桐處在牆根下,差不多快要仰斷了脖子,才隐約看到重檐歇山頂上一點華光流轉的琉璃瓦。
……這好像和想象中清雅素淨的修真界建築畫風不大一樣?别欺負她見識短,這看起來完全是放大版的故宮太和門嘛!
引渡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容桐隻能硬着頭皮下船登岸,立即有手執宮燈的傀儡侍從引着她向門内行去。
一路穿過約莫三間的進深,眼前是一處更為廣闊的庭院,漢白玉基台似小山般一重疊着一重,其上承托着重檐庑殿頂的大殿,她過眼一看,這面闊足有十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