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容桐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神色頹靡推開戶土司大堂的大門。
堂前已經坐滿了人。
昨夜宴飲缺席的風雨霁也來了,端端正正的坐在左下席,見了她,便和所有人一起起身向她緻意。
今日他着齊整的天青色深衣配玄色皂靴,通身并沒有什麼手繡紋路的痕迹,舉手投足間也甚是溫雅。
容桐想起昨天那個關于風雨霁繡花的"笑話",于是不動聲色的觀察了幾眼……難道是她自帶濾鏡嗎?這人表面上看真的不娘啊!
張久成已經迎了上來,“大人快請上座——”
“都坐、都坐。
”她擺擺手,回了神。
扶額努力振作精神,自己慢慢挪到主位上坐下。
“大人,下官瞧這您今日氣色似乎不大好,要不然……”張久成一臉關切道。
“不打緊,”容桐止住了他的話頭。
她環視四座,慢慢尋找回當初在公司裡開會的感覺,
“從今天開始我就正式開始行使戶土司郎官的職權了。
首先,很感謝諸位在戶土司郎官缺位期間的共同努力和協作,戶土司才得以正常運轉。
我看過了前段時間的公文彙總,較之上一任郎官在位期間,并無嚴重的纰漏,甚至可以說是一如既往,這證明了各位的才能和恪盡職守。
因此在呈送司吏堂的上一季課考中,我會給所有人一個甲等的評級。
另外,我也特别批準,各位月末的薪酬結算按原來的三倍來發放,以資鼓勵。
”
一個當月課考為甲等的曹官,每月俸祿是三十塊靈石,每塊靈石可以換一百枚靈珠。
這個數目對普通人來說可能是不可想象的,但在修士裡,尤其是對于一個已經結嬰的修士來說,購置完必備的丹藥靈草,再留一小部分攢着去積累鍛造法寶的材料,也就差不多沒了。
這還是對于那些煉丹、制符、煉器門門都不偏科的“優等生”而言。
若是不幸恰好某一科目是自己的短闆,那還得騰出置辦符、器、丹成品的經費,就更捉襟見肘了。
所以當聽到“加工資”時,幾乎所有人都顯而易見地流露出或多或少的欣喜。
除了張久成,當然不是說他就擺起了苦大仇深臉,這家夥隻是神色一點波動也無,一如既往地笑容可掬,仿佛視錢财如浮雲。
“所以大家要再接再厲,隻要表現得好,申領額外的添支錢是盡有的。
”
容桐揣着手微笑道,在以工資發放作為報酬制度和形式中,她一向認為獎金的激勵是最強的。
“那接下來,咱們再談點别的吧……”
所有人立刻正襟危坐,胡蘿蔔已經給了,接下來就是大棒了吧?
“不用緊張呀各位。
”容桐笑了,“還請各位把自己傳訊玉簡取出來,複刻上我這裡的這個陣法。
”
她神識外放,把自己存下來的陣法圖示投影在衆人面前。
這回諸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有些猶豫。
傳訊玉簡是個有點敏感的私人物件,随意刻個陌生的陣法在上面,那他們日後私下的傳訊内容……
“敢問大人,這是……”張久成有些艱難地問到,手無意識地攥緊了放置玉簡的乾坤袋。
“沒必要憂慮,這個陣法隻是個……”容桐隻好解釋,然而一想到這個陣法的來源,她忽然有些奇怪,
“不是,入内門後的昆侖初級陣法學課本上不是花了很大的篇幅介紹過它麼,你們都忘記了?”
“‘初級陣法學’是什麼?”宋晨平皺眉。
容桐挑眉看着他,心說你一個在内門長到兩百多歲的修真者,居然不知道寫在昆侖總教綱上的必修課?還要我一個累死累活跑到昆侖藏書閣查到這些資料的半吊子來給你解釋?
“那個是掌門時代昆侖内門弟子的要上的必修課,”坐在左下方的風雨霁這時終于開口,溫聲解釋道,
“那個時候的内門弟子課制十分獨特,不講究師承,不行拜師禮。
元嬰修為以上的修士被稱作‘導師’,每個内門弟子可以選多位導師,每位導師也隻開一到兩門課,所有選擇他的弟子定期聚于一堂聽授便可。
所有的課程都有固定的‘課本’,導師也不可随心所欲,必須照着掌門制定的教綱來教學。
‘初級陣法學’就是當時所有内門弟子必修的一門課,學完之後還有‘中級陣法學’、‘高級陣法學’。
”
“這不是門内教授外門弟子的法子嘛!”李靜訓睜着圓圓的眼睛。
昆侖每十年一度甄選弟子入門後,除了少數資質罕見的苗子會被各大真君真人提前挑走,其他皆需要在外門呆一段時間。
先由内門中的築基期弟子帶他們練氣入體,再由優秀的金丹期弟子定時給他們分門别類地上山醫命相蔔道家五術。
一年之後,綜合每個外門弟子的修為和各門功課的水平,來決定他們能否入内門的資格。
“實際上當時内外們的教學方法是一貫而終的,隻不過後來内門改回傳統的師門制罷了。
”風雨霁笑了笑。
“修界自古師者如父母,一人怎可同時拜多個師父?這不是亂了綱常……”宋晨平難以置信地喊出來,然而他突然意識到這是無上的昆侖掌門所制定的,立刻強迫自己噤了聲。
容桐聽到這裡也懂了。
她當時查到這些猶如現代大學教育制度的教綱學制時還莫名親切,覺得不愧是現代作者腦洞下的男主啊!昆侖這簡直是走在了時代的最前端……原來早就給廢了。
或許是太過超前不适合修界的現狀,或許……她想到了那日摔門而出的某個長老,他那狂妄而露骨的言行,或許已經清楚明了地昭示了長老會的野心,表面比誰都畢恭畢敬,恨不得說自己隻是掌門的一條狗;實際上呢,冷處理執法堂、廢改學制,‘去掌門化’正在如溫水煮青蛙似地進行着。
終有一天,人們回想起昆侖的掌門,也許隻會記得他的尊榮,卻不再記得他那些熠熠生輝的思想、理念,以及他曾經試圖改變過這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