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沒事沒事——”容桐擡手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方才燈滅了,我在點燈。
”
她本體修的不是火系功法,隻能試圖感應周圍的火元素,然而微操是個硬傷,突然炸開的巨大火球差點掀翻了屋頂。
這裡也自然沒有火鐮之類的點火物,或者說長老會的那群神仙根本覺得光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可有可無,給你點支蠟燭也不過是烘托烘托氣氛罷了。
而她現在不得不手忙腳亂地去翻乾坤袋,然而雖然夜明珠鑲滿了天寶閣的每一個角落,不管是她還是原主,平日裡卻也從未想要多帶幾顆在身邊……容桐已經明顯感覺到背上的薄汗沾濕了衣料,寒夜裡哪怕室内無風,都冰涼得如有附骨之蛆。
她緊緊地咬牙,才将發顫的牙關勉強止住。
很小的時候她極度怕黑,九歲之前,她晚上睡覺從不敢關燈。
後來年紀漸長,在心理醫生的定期治療下,她開始适應黑暗,小學畢業以後基本和常人無異。
但是這種……姑且叫做“黑夜恐懼症”的見鬼玩意兒依然潛藏在她内心最深處,在特定的條件下它就會爆發——比如恐怖意識的提前渲染,孤立無援、前方不明、假想或真實存在在某處的巨大惡意……再遇到恰到好處的封閉、黑暗的環境。
最嚴重的一回是在她高一那年。
放暑假的前一天,晚自習隻稀稀拉拉來了幾個同學,大家無心學習,閑極無聊用教室黑闆後面的大電腦屏看起了鬼片,其實國産鬼片最後的結局必然是沒有鬼的,她看得興緻缺缺,後半程直接趴在課桌上睡着了。
結果一覺醒來,眼前一片漆黑,整棟教學樓都熄燈了,教室裡已經不見半個人影,她竟是一覺睡過了頭。
摸黑走到教室門口,結果發現前後門都從外頭落了鎖,她哆嗦着、仿佛心髒病人翻找速效救心丸一般翻找書包裡的手機,卻絕望地發現已經手機已經沒電關機了。
于是,黑暗、封閉的環境、孤立無援的處境,更不巧,她之前看的那部恐怖片便是有關于校園詭談......
她爆發出歇斯底裡、幾乎要撕裂聲帶的尖叫——
……
容桐死死卡住自己的脖子,惡狠狠地将嗓子裡即将迸發出的尖聲掐滅。
這個過程持續了好幾秒,等她撐不住松手的時候雙眼裡的紅血絲已經如同蛛網般密布。
“小姐?小姐!!”抱琴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同尋常,神識裡她傳來的情緒開始有些焦急。
“我……我沒事。
”容桐第一時間關閉了外界聲音的共享,隻盡量試圖用穩定的神識和她交流。
她習慣性地不想被人發現自己的窘境,因為目前的現狀是她扶着手邊的桌案,正痛苦不堪地咳嗽着。
真的是好死不死!這個節骨眼上居然又“發病”了!
她拼命回憶着從心理醫生那裡學來的自我安慰療法——容桐,你已經是個成熟的人了,要學會自己面對小黑屋!不就是黑一點嗎?這屋子再破好歹也再昆侖之内,仙山正氣浩蕩,哪來的什麼孤魂野鬼妖魔鬼怪?就算有,你特麼的如今也是個修仙之人了,元嬰期欸!是你怕鬼還鬼怕你都說不定嘞……
好吧好吧,知道你怕的其實也不是鬼。
是不是剛剛的胡思亂想自己把自己給吓到了?總覺得有隻看不見的手在幕後推着你走?覺得自己不知不覺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行行行,其實不是亂想,要不是所有的思路都指向一個事實你肯定也不想這麼吓唬自己的啦——知道你最讨厭身不由己,最讨厭暗箭難防。
甚至早在莫名奇妙的被送到這個世界開始、從發現世界線和小說重合開始,你就一直在擔驚受怕吧?那條短信一直是紮在心頭肉上的一根刺,就算劇情的來臨似乎遙遙無期,就算有很多曆史已經偏離了“既定”的方向……但特麼的斷頭台就算隻剩一個模糊的影子,不親眼看到閘刀落空又有誰能睡的安穩啊!
……媽賣批,為什麼有人會覺得小說角色逆襲流這種題材會是爽文啊!你從呱呱墜地開始到嗝屁,第一來大姨媽忘記帶姨媽巾結果染了一褲子血、初中時看郭小四淚流滿面到天明、在無人的小路聽燃曲走出六親不認的沙雕步伐、暗戀同班張二狗冒着粉紅泡泡寫韻腳都壓不上的“七言絕句”表白信悄咪咪塞人家抽屜裡還不敢署名……你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都是讀者的“哈哈哈”和“嗚嗚嗚”,你的成就不是你的努力而是作者的安排,你的悲劇也無可避免因為劇情需要起伏。
一生都是生活在舞台之上,被鎂光燈照得三百六十五度全無死角,當知道真相之後最大的可能不是懷疑世界懷疑自我當場自閉嗎?
像穿書這種就更慘了好吧?!一個三次元突然就穿成二次元角色,這特麼的比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從哈布斯堡十三國混血貴族突然變成炮火紛飛的叙.利亞境内一個渾身裹黑.袍的村姑還闊怕好不好!劉慈欣已經給這種現象下了非常專業的定義了——“降維打擊”啊老鐵!!
……
“不要胡思亂想,不要胡思亂想——”容桐使勁地揉腦門,就差給來個按太陽穴輪刮眼眶。
這心理暗示簡直不要太失敗,之前還隻是毛骨悚然現在都快一腳踏入人生虛無主義的深淵了!
她踉跄着爬起來,幾乎是以虎口逃生的速度和狼狽繞過屏風狂奔到門口,那裡下了禁制,但倘若全力一擊未必不能逃出生天。
靈力已經開始在體内瘋狂運轉,最後關頭她卻哆嗦着強行終止法術的完成——她不可以離開,這個可有可無的禁制不是拿來困住她的——長老會在關注靈脈貪腐一事的同時亦是在觀察她——既然表明了此後一切全權交給長老會的姿态,她這個檢舉人的使命就已經完成了。
接下來她所做的隻有一件事,就是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