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汪斯年和其他幾人一樣在船上閑逛。
隻不過幾人當中,他特意避開了丁遠和王孝武兩人。
在他看來,這兩人無論遇上其中的哪一個,都會十分麻煩。
這艘船的船艙其實很大,隻不過貨艙的空間占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才用作船員們的公共艙室。
船長勞伯的卧室在整艘船靠船頭的位置,也是這幾個艙室裡空間最大的一間。
而最大的這間艙室是個帶獨立衛浴的套式,船長勞伯自然睡主卧,剩下一間次卧則住着他的三個副手。
至于勞伯的女兒艾莎,就住在緊挨着這間次卧左手邊的一個小艙室。
由于何塞的死,勞伯和這些船員開了一個緊急會議。
盡管會議的内容他們并不知曉,但也正好給了汪斯年他們四處走動的機會。
聽加西亞說,前些日子,艾莎糾纏查爾斯糾纏的實在是太緊了些,兩人拉拉扯扯的一幕正巧被回來的勞伯撞見。
也不知道三人究竟說了些什麼,第二天早上查爾斯就從隔壁的次卧搬了出去。
至于加西亞,加西亞是個酗酒成性的酒鬼,他在這這些船員中的地位很低,幹的也都是些旁的船員不願幹的雜活。
對于查爾斯搬過來和他們住在一起,加西亞還覺得很驚訝,但驚訝之餘又是好一陣的陰陽怪氣的話語。
汪斯年和崔從南也隻是聽聽,沒太往心裡去。
經過勞伯的卧室,汪斯年下意識按了按門把手,安靜的過道上立刻傳來“咔嚓咔嚓”門被鎖死的聲響。
汪斯年沒感到有什麼意外,他隻是彎下腰仔細的看了看這扇門的鎖芯,随後又接着往裡面走。
等到走艾莎的卧室門口,他聽見裡面傳來小姑娘歇斯底裡的喊叫聲,臉上露出一絲意外。
艾莎是個情緒相當不穩定的小姑娘,汪斯年和崔從南從一開始就知道的。
隻不過他沒想到艾莎和那些身患狂躁症的病人相差無幾,他聽見卧室裡傳來了摔砸杯子、推倒椅子的動靜。
“查爾斯,你是我的未婚夫!等我成年了我們就會結婚!你不可以讨厭我!”
“算我懇求你!不要離開我!就算……就算你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那求你不要離我太遠!”
“我真的很喜歡你,你知道的,我也不想變成這樣,但是我每天要吃很多很多的藥才能睡着,隻有你在我身邊……”
“隻有你在我身邊我才會安心!就算你不去值班又怎樣呢?爸爸會安排好這一切的,會有人替你值班輪崗的,你隻要陪着我就好了啊!”
汪斯年的聽力其實很不錯,當然也歸功于他站的足夠近,整個人耳朵都貼在了門上。
從這些語無倫次的話語中,其實不難得到一些信息。
艾莎極有可能真的患了什麼病,又或是身體的缺陷導緻的。
她極端性格的形成,從根本上來說其實脫離不了她複雜的成長環境。
汪斯年靜靜的等了一會兒,查爾斯其實是在屋内的,隻不過他比門外的汪斯年還要能沉得住氣。
果然,三個人中最沉不住氣的人其實是艾莎。
艾莎摔砸了很多東西,汪斯年聽見屋裡面噼裡啪啦又是一陣混亂的聲響。
随後他聽見查爾斯低沉的、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
“夠了艾莎。
”
艾莎被逼的哭出了聲,仍舊苦苦哀求着查爾斯,多多少少能回應一些自己的愛意。
“查爾斯,算我求求你!就算你不做這些,我父親也不會過分苛責于你,你知道的!”
“他早就想把這艘船送給你了,以後你就是船長,這艘船能給你賺很多的錢,足以養活我們和我們的孩子……”
“你也不要因此而有任何的心理負擔,我父親身體不好,他不能長期在海上航行的,查爾斯我知道你心軟……”
“算我求你,求你正視我的感情,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求你能多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汪斯年在門外聽着,他感覺艾莎除了典型的狂躁症之外,估計還有些妄想症。
在聽見艾莎說的這些話後,查爾斯忽而輕笑了一聲,不無諷刺的開口道:
“艾莎你确定這艘船可以養活我們麼?據我所知勞伯已經将這艘船抵押給了戴維斯伯爵。
”
“他每年上岸之後都會去紅窟大賭特賭,所欠下來的債款……我想就算把我們全部賣掉,恐怕也不足夠吧。
”
“怎麼……可能?!這一定是哪裡搞錯了!我父親絕對不會這樣做的!你誤會了查爾斯……”
“艾莎!”
查爾斯打斷了艾莎慌亂的話語,“等這次航行結束,我會和勞伯說清楚。
”
“很顯然,你的病情加重了,已經無法适應在船上的生活,最起碼無法一個人安靜、獨立的待在室内。
”
“如果你還在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那幾年情誼,麻煩你不要幹涉我的任何決定和去留。
”
查爾斯将這話說的很快,幾乎沒有給艾莎任何反應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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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艾莎……你知道本傑明和何塞他們已經出事了麼?”
艾莎呆愣了很久,“什麼?查爾斯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我聽不懂!”
汪斯年聽見查爾斯起身向外走了一步的聲音,“艾莎,這艘船已經不安全了。
”
“我也很希望這次能像以往的很多次那樣,平安順利的達到莫托利斯港。
”
“還有三天的時間,艾莎,隻有三天的時間,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活着回去。
”
聽到這,汪斯年心裡驚了一下。
意識到查爾斯快要出來了,汪斯年立馬輕手輕腳的離開了這條過道。
一直往外走,走到公共艙室的衛生間門口,崔從南就依靠在廁所裡面一直抽着煙。
汪斯年進去的時候,小小的廁所裡面除了一股屎臭味,就是濃烈的煙味。
他有些嫌棄的揮了揮手,捂住了口鼻,聲音悶悶的:
“你就不能換個地方抽?不臭麼?”
崔從南笑了一下,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習慣了,不行你去外面等着,我抽完就來。
”
汪斯年猶豫的看了過道一眼,過道上沒有人,也不知道丁遠幾人去了哪裡,會不會直接從旁邊竄出來。
汪斯年想了想還是算了,沒有出去,他皺着眉開口道:
“這艘船還有三天靠岸。
”
崔從南夾着煙的手一頓,表情有些詫異:
“這麼快?”
“你怎麼知道的?”
汪斯年看了他一眼,崔從南其實挺高興的,覺得能盡快結束是件好事,但他不這麼覺得。
“時間太短了,我們的任務很重。
”
很多事情都沒有搞清明白,而汪斯年心裡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于是他直接說了出來。
“搞不好會沉船。
”
這話一出,崔從南頓時一愣,下意識看了一眼外面,低聲咒罵了一句:
“你他媽别亂說話行嗎!”
有些時候,在這種世界中,不好的話往往很容易靈驗,不怪崔從南跟他急。
但汪斯年覺得,有些事情的發生其實是必然的。
他們所經曆的一切,其實就是這個世界背後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控着他們每個人。
汪斯年甚至悲觀的想,就連他們這些進入世界的每個人,都是特定選中的。
隻有這樣,才能一環扣着一環,就像機械齒輪一樣,推動着向前碾壓。
有些人被無情的碾死了,而有些人即将步入他們的後塵。
汪斯年看向他,仍舊緊皺着眉:
“我偷聽了艾莎和查爾斯的談話,查爾斯說還有三天就會抵達莫托利斯港,如果接下來的行程沒有問題的話。
”
“雖然剛開始就死了三個人,但在我看來,這已經算是比較好的情況了。
”
汪斯年的這些話說的很快,崔從南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什麼意思?”
汪斯年又看了一眼過道,壓低聲音道:
“你還不明白麼?我們所在的這艘船是完全獨立且封閉的空間,一旦出事,那是災難性的。
”
這也是汪斯年從來到的第一天就惶恐不安的原因所在。
他和崔從南不一樣,他經曆過這樣獨立且封閉的空間,那是在一輛緩慢行駛的大巴上。
雖然大巴可以停靠入站,中途也有人不斷的上下車,但最終那輛載滿了人的大巴在鬼的作用下,徹底失去了控制。
汪斯年是那麼多人中,唯一幾個僥幸活下來的人。
他以為那将是他一生中經曆過的最恐怖的世界,但現在看來,他的認知是在不斷刷新着的。
如果這艘船的結局和那輛大巴車一樣,他們所有人的下場隻會比在大巴車上的人更慘。
在四面臨海、救援物資不足的情況下,即便會遊泳僥幸活了下來,又能在暴曬的海面上撐過幾天?
更别說這片海裡還有一些不正常的生物,屆時,将是無人生還。
對比于汪斯年的悲觀主義,崔從南倒是天生的感應遲鈍,他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你就是膽子小。
”
“前面幾次都是怎麼活下來的?純靠運氣,嗯?”
崔從南還有心思和他開玩笑,但汪斯年的情緒很不對勁,崔從南也能稍稍收斂了些。
“咳,既然如此,那就……早點行動?”崔從南提出建議。
汪斯年沒有反對,而是問道:
“勞伯和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