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張口結舌,她的腦海裡閃過母親的臉,于是飛快地冷靜下來。
她的聲音一點也沒有發抖:“做什麼?父親,您還好嗎?為什麼不出來?”
威廉又不回答了,他好像正經曆着莫大的痛苦,刮滋刮滋的抓撓聲從門内傳出來,而攥着項鍊的手更加用力,手背上青筋爆出。
這抓撓聲讓人聽得牙酸,瑪麗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她突然注意到,父親伸出門縫的那隻手臂上也滿是鮮紅的抓痕,暗色的血線正沿着道道指甲印滲出來——
在門内的還是父親嗎?會不會是個已經掀開人皮的怪物?
瑪麗的脊背打起一片冷顫,手臂上冒出細小的雞皮疙瘩,她不安地詢問:“父親?我能幫您做什麼嗎?”
按照道理,媽媽交代的任務,她已經基本完成了。
現在她該離開二樓,去替格蕾絲夫人打開那道門。
“呵呵,沒什麼,親愛的女兒,我的小瑪麗……你去把格蕾絲喊上來,我要和她好好談一談。
”
那隻手臂上鮮血淋漓,手指卻依舊緊緊攥着項鍊的骨頭挂墜。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緩慢,但每一步似乎都走得很穩當。
格蕾絲夫人真的來了,她沒再裝模作樣,非要扶着自己的孕肚裝柔弱。
與瑪麗截然不同,當她看到死死攥着項鍊的那隻手臂時,幾乎瞬間就笑出了聲。
“原來你也會有這麼狼狽的一天,威廉。
”格蕾絲熟稔地向自己的丈夫問好,她艱難地俯下身,去勾那條項鍊的帶子。
“我知道是你,肯定是你……你這個毒婦!”
威廉面對瑪麗時的平靜一下被打破,他隔着門歇斯底裡地尖叫,猛地用力縮回手臂,企圖将那根項鍊收回去。
“是的,看來結婚這麼久,你對我的了解還算充足。
”格蕾絲夫人笑得更開心了,她低聲問,“你還不松手嗎?隻要你身上還殘存一片布料,一根絲帶,瘙癢的痛苦就會浸透你的骨頭!”
她笃定威廉會松手的,那隻手臂上無數的抓痕重到滲血,而那讓人牙酸的抓撓聲到現在都沒有停下。
他一直在忍受,抓撓根本沒法止癢,那把餐刀确實是煉金術的産物,瘙癢就像毒素一樣,會沿着血液貫透全身,除非放幹全身的血液,或者渾身不着寸縷,否則就隻能硬生生忍下這樣的痛苦。
“…你别得意!”隔着門闆,格蕾絲都能聽到酒館老闆粗重的呼吸,她厭惡地蹙起眉毛,好像能聞到那股惡心的酒味,“領地來的大人物…和我伯父交好,他絕對會找人來救我!隻需要一會兒……等一小會兒,毒婦,這次我一定會殺了你!”
格蕾絲就像聽到了最滑稽的笑話,她扶着腰哈哈大笑起來。
她從未覺得自己的笑聲這麼好聽,不曾停歇的抓撓聲就像絕妙的伴奏:“那你就等着吧,慢慢等。
”
她門後的丈夫像再也忍受不了,門被哐當推開,格蕾絲趁着這個機會,一把抓住了項鍊的挂墜,白骨挂墜被她握進掌心。
門闆擦着格蕾絲的耳朵旋開,她動作遲緩,彎腰之後來不及躲開,一下被帶倒跌坐。
現在她看清這個同床共枕的丈夫了,他的臉上全是赤紅的抓痕,一向驕傲的小胡子淩亂。
巧合的是,威廉也跌坐在地上,他坐在一堆散亂的衣服裡。
當那條項鍊脫手之後,他的表情反而像是送出去了一塊燙手的火炭,迅速抽回手開始抓撓自己的肩膀和手臂,抓撓任何自己暴露出來的皮膚。
刺骨的癢被指甲刮過的疼痛覆蓋,威廉從喉嚨裡舒爽地歎了口氣,他的表情暫時放松下來,卻又因為格蕾絲的靠近重新繃緊。
他不自覺往後縮,賴着地闆後挪:“你要幹什麼?你這個惡毒的女巫!離我遠點!”
這就對了。
格蕾絲沒有爬起來,她像野獸一樣,拖着孕肚往前匍匐,澄澈的藍眼睛裡沒有任何情緒。
她在威廉的眼睛裡看到了恐懼,純粹的懼怕。
她曾經遮掩自己女巫的身份,就為了躲避身邊這些眼神,格蕾絲自嘲地回想,居然發現這種眼神對她相當陌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這樣看着她了。
經過丈夫的許可,坐在櫃台透氣的時候,那些傭兵的眼神帶着評估和欲望,當她幫助這個酒館獲得更多隐形勢力的時候,威廉的眼神帶着自得和輕蔑……他們從來瞧不起弱者,但又恐懼強者,尤其是恐懼危險的女人。
但她喜歡這樣恐懼的眼神。
羊肩胛骨項鍊被她緊緊嵌進掌心,那滴構成她名字的血液與體内的血液互相牽引,表達着久久未見的親近。
骨頭的邊角有些尖利,但格蕾絲不在乎。
那雙藍眼睛裡浮起無數流轉的漩渦,威廉顯然知道女巫的能力,他幹脆地閉上眼睛,怒吼着沖過來撞向她。
男人和女人的體格有明顯的區别,隻要不是女傭兵,比如說那個逃脫的羅麗絲——幾乎沒有女人能夠在男人的手下單憑體力赢下一局!
格蕾絲的表情依舊很冷靜,她看威廉的眼神像在看一具屍體,被撞出去的那一刻,有什麼閃爍銀光的東西從她襯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