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
休假第二日,虞寶意原本想提點禮去探望下霍夫人,可湯少岄和黎婉青上大嶼山拜佛了,晚上可能要宿在寺中,她便托了權叔,先把禮送去淺水灣,表個心意。
霍邵澎知道後,也沒提意見,隻問她晚上要不要出來吃飯。
她說晚上要陪家裏人,況且虞海和可能不會在她臨走前一晚放人出來,昨天從南丫島回來,已經夜不歸宿過一回了。
下午,關知荷被約去喝下午茶,虞寶意則陪巧姨出來逛海鮮市場。
“這條鲈魚大啊。
”房吉巧指着魚缸中僅剩兩條的其中一條鲈魚,“多少錢一斤?”
報上價後,房吉巧便示意攤主撈起,去魚鱗和內髒時,順帶問了旁邊的小小姐一嘴:“晚上還想吃什麽?今天的黑虎蝦和小青龍看着都不錯。
”
“小青龍吧,我想吃蒜蓉開邊蒸的。
”
“老闆,那再要六隻青龍仔。
”
“六隻?”虞寶意心裏快速過了過家裏人頭,“五口人,怎麽要六隻?”
“對對,撈那隻大的。
”房吉巧傾身指着最為肥碩活潑的一隻,後回頭,莫名笑到眯起了眼,“你一個人吃兩隻啊。
”
虞寶意不明所以,但還是沒讓攤主丢回去,晚上大家分一分,總能吃完不浪費的。
兩人挽着手走到素菜區,房吉巧這邊念叨着晚上熬個西洋菜白貝豬肺湯清清虛火,後邊困惑的一聲“Bowie”,打破嘈雜擁擠人聲的包圍圈,傳到耳畔。
虞寶意回頭一看,頓時啞聲,半晌後才叫道:“景程?”
房吉巧反應更快,直接攔到她身前,“你這男的陰魂不散呢,還想來騷擾我們小小姐?”
沈景程貌似有點局促。
他穿着棕白色的格子襯衫,深冬時節,看上去起不到一點保暖作用,黑褲明顯過長,褲腿堆在腳踝上,露出一雙有腳印的球鞋。
手上提着菜籃,裏頭放了幾根紅蘿蔔、菜心和山藥。
總之,和虞寶意印象中的他,完全不同了。
上一次見,盡管不太愉快,可她仍能從他的語氣、行為中,瞧見從前意氣風發,所以對此刻落魄的自己不甘的他。
然而現在……
他那雙無神渙散的眼睛,像一個黃紙燃盡的銅盆,飛了些黑灰色的碎燼。
“巧姨,沒事。
”虞寶意安撫道。
大庭廣衆下,他也做不了什麽。
“你在這,是幫阿姨買菜嗎?”
據她所知,沈景程以前從來不屑做這種瑣碎的家務活,認為都是女人或者家傭的責任。
沈景程下意識小幅度提了下籃子,好像一個要給她瞧一眼的動作,反應過來後覺得尴尬,摸着後腦勺笑了一笑,“對、對啊,不過回去得自己做,我媽住院了。
”
“阿姨怎麽了?”
“……”沈景程臉色明顯變了下,隻是虞寶意看不懂其中蘊藏了什麽情緒,連樂觀和悲觀的分界線都很模糊。
房吉巧拽起虞寶意的手就要走,“別理他,我們回去了。
”
她原本也想這樣離開,可第二聲尾音輕顫的“Bowie”,還是叫停了她的腳步。
沈景程望着她,茫然的眼眸閃過些許不确定的神采。
他問:“聊兩句嗎?”
問完,可能覺得虞寶意有所顧慮,那點神采也暗掉了,繼而補充道:“你放心,我知道你現在是霍生的女朋友。
”
他沒講別的。
諸如約個人多的地方,或者帶着巧姨,他都不敢做什麽。
隻一句霍生的女朋友,足以成為她的護身符。
超市出來後有一間生意冷清,門可羅雀的冰室,盡管受了季節影響,可冰室也并非夏日專屬。
也許稱得上重要的一點,裏面的雪糕、冰沙、冷飲通通都在打折。
虞寶意隻要了杯檸檬水。
兩人不必走寒暄的環節,也實在沒什麽話題可以寒暄的。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用吸管戳着玻璃杯底,開門見山地問:“你需要替阿姨借錢是嗎?”
“不是。
”
出乎意料,沈景程否認了這點。
虞寶意的動作暫頓,她暗自打量過男人一眼,旋即垂額吸入幾口酸甜冰爽的檸檬水,緩過這陣沉默後,才問:“那你找我,想說什麽?”
沈景程可能對自己的目的也有點迷茫,幹澀的唇瓣幾度張合,最終緩聲道出:“霍生來找過我。
”
“他來找你做什麽?”
“這個……沒做什麽,也不重要。
”沈景程跳過這個問題,“他身邊跟着的那位老人,發現我媽眼睛生病了,第二天領了人過來,送我們去醫院,還找了最好的眼科醫生。
”
其實沈景程不說,虞寶意也大緻能猜到是那枚胸針。
但如果賣掉了,霍邵澎大抵不能在那個時間段送回她手上,所以歸根,還是沈景程沒有賣。
單是這點,虞寶意今天就能心平氣和地同他聊一聊。
“醫生說,再耽誤兩天,我媽就瞎了。
”不知經歷了什麽,沈景程顯得有些後怕,“我已經害她害得夠慘了,還差點拖累走她一對眼睛。
”
虞寶意心情也變得有點複雜。
如果沒有霍邵澎……
哪怕後面她同沈景程分手了,他連同他母親,也會有一個更好的人生,而非落拓潦倒,在破落的公屋了此殘生。
但她也不可能再幫他一次了。
虞寶意放棄折騰那杯檸檬水,手藏到桌底下,說:“住在哪家醫院,病房號發我,明天我就走了,今晚我去看看阿姨。
”
“不用,那個老爺爺派了二十四小時護工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