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
電梯上行,短暫的失重感過後,虞寶意還有點站不穩,一捏拳,感到指尖發涼。
霍邵澎比她高出一個頭,很輕易看到身旁人的發心。
看得出微濕的發挽起,比平時更深更濃。
電梯盈滿她身上新鮮的沐浴香氣,一縷一縷纏緊人的嗅覺。
待得越久,香氣越像個膨脹的結界,将默然無聲的兩人劃入同一私密的領域。
也許稱不上冒犯。
但私人空間被入侵的不适感,虞寶意已經無法忽略。
Florence是這位霍生的助理。
而這位霍生,是當夜令她男朋友失控的源頭。
所以才有她獨自坐在公交站臺邊叫車,才有他讓Florence以沈景程助理的身份……
送她回家。
可他們素未謀面,并不認識。
虞寶意眉心擰緊,她總覺得整件事哪個環節不太對勁,可過去一周,完全揪不出那根刺了,如鲠在喉。
于是轉而想,霍生是誰?
小時候沒這方面概念,後來大學去了內地讀,她對香港豪門圈的了解淺薄。
但因為一些原因,不得已從關知荷女士口中反複了解。
左耳聽右耳出,到底還是記住了些。
比如關知荷曾感慨過:“你站太平山頂往下望,一半啊,都是霍家的地。
”
毫不誇張。
這次回港,為了租場地她多少也接觸過,發現完全沒法避開“霍家的地”。
一個以地産為核心,影響力覆蓋香港商界、司法界、金融界的家族。
銅鑼灣從一片荒蕪到如今高樓林立,背後最大的“地主”就是霍家。
據相關機構披露,光是收租,霍家每年都能入賬超過三百億。
在內地和東南亞,集團旗下還有金融、房産、能源、基建、零售、運輸、港口相關産業。
霍家與大陸聯系緊密,息息相通,累計捐款過千億。
三十年前的改革起步階段,不少大宗項目建設都有這個家族的支持。
大陸發展起來後,關系更是密不可分,現今,相當于一面免死金牌。
關于霍家人士,還有……
“虞小姐。
”
虞寶意驟然回神,發現電梯已經打開了。
霍邵澎紳士地按住梯門開合鍵,走出去前,說:“幾日前,意外撞到你和沈生吵架,如果聽得沒錯,裏面可能有我的原因。
”
她脫口而出:“和你沒關系。
”
“是嗎?”
虞寶意一怔,不由自主擡眼。
果然,他噙着很淡的笑,讓那句反問的“是嗎”,聽上去有不符合他身份的調侃意味。
笑意很快隐匿。
“後來,沈生讓一位女士在晚上十一點,獨自回家。
”
一句平淡的陳述。
甚至叫虞寶意分不清他到底想指責沈景程,還是替一位萍水相逢的女士抱不平。
他隻是如實陳述那晚發生的事。
沈景程讓她在晚上十一點,獨自回家。
虞寶意不合時宜想到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話,其實方才已經想到了,被他一聲虞小姐打斷。
霍家人士,為人大都謙和紳士,彬彬有禮,尤其這位與父親共同掌管集團的大公子。
念及此,虞寶意朝他笑了笑,“多謝你,霍生。
”
霍邵澎微一擡手,“女士先行。
”
将到宴會廳門前時,虞寶意已經忘了剛剛察覺出的不對勁,也放棄追溯了。
反正過了今晚,他們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門口的禮賓認出人,沒有檢查他們的邀請函,連忙躬腰讓身。
霍邵澎側目。
兩秒後,虞寶意會意,不過還是有幾分抹不走的別扭。
她望了眼耐心等她動作的霍邵澎,手緩緩擡起,搭進他臂彎。
面料沾了冷氣變得冰涼,還有一種類似新衣服,精心打理後的平滑質感。
兩人挽手進入宴廳。
一時之間,多少人久候這位大公子,就有多少人用意外的目光打量虞寶意。
蕭正霖剛換好杯酒,見貴客終于姍姍來遲,快步上前打招呼:“Terrance,還以為你不來了。
”
語畢,他又看向虞寶意,因是霍邵澎帶進來的,神情語氣并不冒犯:“這位女士是?”
沒有勞煩還稱不上認識的陌生人介紹自己的道理,虞寶意主動道:“我是虞寶意,叫我Bowie就好。
”
蕭正霖颔首:“我姓蕭,歡迎你來,玩得盡興啊。
”
她也點頭,餘光已經悄悄掃過宴廳半圈。
男客女客的身影交疊相錯,空氣中來自人體、衣物、擺件上貴香争奇鬥豔,糅合着,熏得她頭疼,又遲遲尋不到自己熟悉的人,難免心焦。
“虞小姐。
”
衣香鬓影中,霍邵澎溫沉的聲音落到耳畔,愈發顯得冷淡渺遠,像晚秋的一場晨雨,淋得她一下抽身清醒。
他拿過蕭正霖手中那杯酒,一個簡單遞去的動作,被他做出無法拒絕的感覺。
虞寶意動作似無法自控,莫名就接過酒,在明裏暗裏的目光下,飲了口霍邵澎親自遞給她的雞尾酒。
Tequilasunr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