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活第15章肺結核救治
“王舉人!”
一個高個子姑娘一進屋就先聲奪人地打招呼,“久仰大名,聽說你數學很好,正是我需要的人才——他們給你看過我們的數學教材了嗎?”
王舉人對謝雙瑤的認識,和大多數人一樣,有一個逐漸豐富的過程,一開始它隻是鄰省一個傳說,因為買活軍的鹽而讓人有了一些興趣。
買活軍的鹽實在是好,又白又細,和青鹽一個價,卻一點都不發苦,五年前起,走了一條複雜的商路擴散到了諸暨一帶,買活軍的鹽是從海寧來的,那兒有查家的私港,這一次一行人從諸暨來臨縣,也是先從諸暨走水路到了海寧,在海寧換大船開到雲山縣,再從雲山縣折往臨縣。
會這樣走是因為水路相對較為安全,而且孩子禁不起陸路的折騰。
而王舉人是在雲山縣進一步認識到謝雙瑤這個名字,雲山縣的一切……都超乎想象,也讓王舉人迅速地調整了對于縣令的看法,此前他覺得老同學實在是不可理喻,大概是在大牢裏受盡拷打,無奈之下隻能拉自己下水,但現在王舉人逐漸意識到買活軍大概是真的有點東西。
數學教材是看過的,而且王舉人在船上已饒有興緻地學會了阿拉伯數字和豎式運算,試着做起了教材後的附加習題,以他的算學水平來說,要完成這些轉換其實并不難,他不但翻看了數學教材,還看了語文教材,并且試着背誦拼音,與傳統聲韻學相結合,這讓他覺得謝六姐更加深不可測了。
訓诂學一向是屬于大儒,而韻書一向是非常生僻難懂的,連王舉人都是淺嘗辄止。
但拼音結合白話一樣的行文,無疑的确能讓更多人,包括小兒,掌握一些學問,即使是極為有限的學問。
他意識到這種教授方法前途無限,甚至已經開始在幼子身上嘗試,且收到了很好的成效,原本孩子一天能認幾個字已算是快的了,但如今輕而易舉便可閱讀被拼音标注過的皇榜公告。
對謝雙瑤來說,大概是因為穿越的起點實在太低,這十年來可以說是好消息不斷——這也沒辦法,相較開局的低點來說,什麽消息都是好消息。
要來的多是壞消息她大概早已死了。
第二天起床她又收到一個好消息,之前于縣令給她介紹的同年,諸暨王舉人,一家老小已經過了雲山縣,大概明日就能到臨縣了。
目前來說,謝雙瑤的大本營還是彬山和雲山這兩處地方,但王舉人是于縣令的同學兼盟友,還是把他安頓在臨縣好一些。
不過她不無詫異,“一家人都來了嗎?”
“他們兩夫妻帶了一個小女兒,一個小兒子,大兒子留在諸暨老家看守祖宅,打理家業。
”馬臉小吳說,“王舉人情緒還可以——他小女兒有肺痨。
”
這就全明白了,謝雙瑤噢了一聲,“安排他們住到隔離區去。
”
在這個年代,桃花源當然是不可能存在的,桃花源式長期封閉的生活會導緻近親通婚-遺傳病泛濫-弱智低能兒産出比很高,人口的減員和衰弱會比想象得快,但和外界的交流也并非全都是好事,和財富和通婚一起到來的是各種各樣的疾病,血吸蟲病、肝炎、肺痨、大脖子病,這些都是很常見的不治之症,也都是慢性病,急性病還有瘧疾、鼠疫、霍亂、天花、白喉等等等等,這些被統稱為‘風邪’,也叫時疫,理論上說,一個人每天醒來都有得這些病的危險,等于每天都在roll點,而且随時發現自己生活在疫區,生死隻能聽天由命。
至于簡化字,王舉人沒有什麽抵觸心,字形本就多變,如果帶他來臨縣的人說得不假,謝六姐在全縣掃盲,勢必要在字形上做出一些簡化,而且這種簡化在他來看其實非常的精妙,絕不是半文盲随心所欲地變形。
他在路上對謝雙瑤的來歷已經是半信半疑,覺得她或許有些神異之處,來到雲山縣後就更堅定了這樣的想法,不過目前來說這些都不是最迫切的問題,王舉人是個父親,在諸暨也薄有家産,至少有一定勢力。
諸暨——總體來說也要比臨縣、雲山縣這樣的地方安定得多,雖然一樣是經過匪患,但恢複得很快,能讓他心甘情願和買活軍長途跋涉的自然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女兒的病。
謝雙瑤的脾氣似乎很不錯,王舉人并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目光炯炯地透過口罩上沿望着她,她也沒有生氣,而是輕笑了下——隻能猜測,因為她也戴了個布口罩。
“放心,說好的事,不會反悔的,我們的醫生已經去看病人了,一旦确認是肺結核,就會立刻給藥,順利的話七天內能見到好轉。
”
比如彬山流民,他們之所以南下除了收成問題以外,還因為這十幾年來,大敏朝北方已經鬧了兩三次鼠疫,這比刀兵還可怕多了,十室九空真不是和你開玩笑的,鼠疫流行的日子,連建州賊都不敢出來劫掠,從蒙古到極北之地的深山老林,鼠疫公平地收割着所有人的性命,也促使北方的百姓向南方大規模遷徙。
能夠成功到達南方的流民都相當身強力壯,而能在這種逃亡潮裏把謝六姐一個四歲小孩帶到南方的謝家,其實也算是流民中的強者了,如果不是氣候、疫病和動蕩的局勢,謝家在老家其實也多少能算得上是村中一霸,謝六姐是有幾率拿到《穿越後成了全家團寵》劇本的。
謝雙瑤本人可能不怕鼠疫,她給自己打過鼠疫疫苗,對肺結核也不太當回事情,非洲的不幸倒成了她此時的幸運——非洲每年夏季都會鬧鼠疫,肺結核和瘧疾也是掠奪壽命的元兇,所以始終對這些特殊藥物有需求,就她穿越前站的那艘滿滿當當的貨輪上,有一個集裝箱就是運的藥物和各種疫苗,鏈黴素、青黴素等各種抗生素武裝起一兩個省份是足夠的,而且要考量到這時代的細菌并未經過篩選,濃度單位要适量放寬,因此還會更耐用。
所以她和她周圍的人對疾病的抗性要比一般人高一點。
但這肯定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她的清單上始終還有青黴素土法制備這一項,隻是目前地盤還太小,人才實在不足,牛痘都沒整出來,她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和更多的人才。
萬事開頭難,于縣令是她得到的第一個進士,謝雙瑤對這些讀書人的品行不報任何希望,但可以相信他們都很聰明,至少再教育的成本很低。
她戴上布口罩去接見王舉人,希望帶着本地農夫徐老四去接人的買活軍已經對王舉人進行過科普,告訴他肺痨是靠飛沫傳播,所以他們全家人都應該帶口罩,勤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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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雜交水稻。
”謝六姐看王淩留意地品味着口中的米飯,便對他仔細地介紹起來。
“買活軍的稻子,一畝七八百斤是有的,但吃口就一般了。
沒有你們諸暨的米好吃。
”
王淩吓了一跳,七百斤!畝産是諸暨那裏的一倍!
在這樣的畝産下,口感就變得微不足道起來了,尤其這些年氣候不太好,雨水不合時節,米價節節攀升,就算是很好的年景,鄉下地主吃飯也是要摻着吃的,這些年來更是糙米多而精米少。
王舉人有些生意,還是勉強能□□米,但也隻有老太太能常年吃本地産最貴的米,這一切都是因為如今的米價。
他本能地開始計算買活軍占據了多少地盤,能種多少糧食,有多少能夠往外賣,又意識到難怪雲山縣和臨城縣都和他見過的所有地方不一樣,這麽的——活躍和富裕,他們有這麽多米!還有這麽多鐵!
這謝六姐大概真正是神仙下凡,不知為什麽,王舉人倒不太猜疑她的話,可能是她說得太自然了,好像這是很司空見慣的事一樣,甚至還有些不讓人滿意。
王舉人松了口氣,這才拱手回答,“學生王淩見過六姐,那些教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