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活939.大東區布局
但要說建新、立志城有能力支付那麽高昂的運費,那又太不切實際了,建新是破産女金人拿最後一點本錢建起來的,立志城的當家更是差點就把自己的褲衩都當給銀行了,哪還有多餘的現錢呢?因此,這筆錢隻能是由買地衙門來支出,這裏的道理很多人一時都繞不過彎來——這地兒目前都不能說完全是買地的,買地還要掏錢補貼他們?為了補貼的方便,還要特意成立一個‘大東區委辦’,還把重臣金逢春調來做主任?這……六姐這是圖什麽呢?還真是為了普度衆生,拿錢往水裏扔麽?
“這就是國家的好處了,國家可以謀遠,而個人隻能謀一時的得失啊……”
但是,在金逢春眼裏,換個角度來說,這卻又是一筆非常值得買賣——如果站在整個大東區的高度來看的話,這不就等于是兩幫人拼死拼活地為買地在做事麽?買地所要做的,隻是每年貼補一些運費,同時調配一些南面的工業品和城建材料北上而已。
且不說建新的存在,讓買地多了一處礦産來源,就說一點那就是大賺特賺了——建新、立志,現在就像是兩臺黑天使,晝夜不停地在他們各自所處的遼闊大地上空,播放着漢語拼音,讓這種語言在通古斯和蝦夷地第一次大規模地擴張了開來,讓哥薩克人、羅剎人、布裏亞特鞑靼、蝦夷人、和族人、野人女金等衆部族,接觸到并且開始學着說漢語,進入了漢語文化圈……從這個角度來看待的話,買地所付出的代價,又怎麽能說是高呢?
如果信奉六姐的道統,信奉六姐對華夏民族的定義,那麽,這裏的邏輯就很簡單了:華夏,本身就是一個可以無限延展的概念,一個人不分出身、血脈,隻要他說漢語,可以和華夏人交流,同時相信六姐的道統,願意服從華夏的管制,再認可自己是華夏百族之一,那麽,他腳下的土地就可以說是華夏的疆土。
奴兒幹都司、北海、南洋六大宣慰司,這些地方,自古以來都由華夏管轄,這就是有了歷史基礎,而倘若世居此地的百姓,再一次(或者說初次)學會了漢語,并且認可自己是華夏的百姓,那麽,這就是再一次擁有了事實基礎——歷史基礎,不過是嘴上唱的高調,事實基礎才能決定一切,兩者合一的話,這些新拓的疆土,才能完全紮實下來,化為所有人理所當然地認同的事實:這裏就是華夏地方!
“喲,這新官上任就是不一樣啊,把火一下就燒起來了——不過這計劃倒是寫得挺好的,雖然也是在要吧,但至少餅畫得挺圓,看來這一次回去開會沒白嚎,還真給立志城撥了個能人過去!這樣看,那邊的攤子應該早幾年就能鋪下去了。
”
又是一年秋風起,在遼東最是能感到春光夏日的可貴——三月不再下雪,就算是開春了,背陰處的積雪有時候要五月才能完全化幹淨,乘着好天食趕緊收一季莊稼,等到八月末秋收完了,夜風就冷下來,九月初就開始下霜了,大家就得為過冬開始積蓄準備。
有時候下雪要下得早,剛十月就得開始燒炕,又是小半年沒什麽農活。
去年周老七一行人,不就是在開原被耽擱了小半年麽?
今年看天氣還好,如果第一場雪十月再下,那就還來得及把路往獅子口方向修個幾十公裏的。
這也是秋收之後整個奴兒幹都司上下都在忙活的大事了——修路、造房子,這都沒有在隆冬臘月幹的,所以別看遼東百姓貓冬的時候無所事事,實際上在三月到十月這七個月裏,那是相當的忙活,農閑時分也要忙于各種工程,水泥房子因為可能要改配方的關系,暫緩了不建,今年主要就是在修路,甭管開裂不開裂,先把水泥路修上,就算來年開裂了,那也比土路要好走。
而且,今年從南方運來了不少糯米,這也是去年發現了水泥的不足之後,特意拍電報給駐買采購安排上的,從買上到安排進貨船,再到貨船乘夏季的南風遠航而來,這一來一回也要好幾個月的功夫,這樣有些貨運關口的路就可以用老式合土澆築了,就光是這一點,開原、阿勒楚喀、建新這幾座節點大城市,至少內部道路就能先修下來,包括城防也可得到加固,對于提振周圍居民的向心力也是很有好處的。
雖然改變往往要用上幾個月才開始,但開原包括整個遼東的腳步卻是沒有停歇,一步一步地邁得很紮實,而大家似乎也習慣了這種急緩快速切換的節奏——因為有傳音法螺的存在,大消息是每天都能收到的,但通話時間有限,這每天的通話就像是報平安一樣,卻無法取代文書傳遞的作用,包括近來在南方推行的所謂‘電報’,也隻能簡要報信,比如開原的‘買活軍大遼東區開發委員會’主任,簡稱大東主任金逢春,周老七到立志城的那天,她就知道人是平安到了,但過了大概兩個月才收到周老七的報告。
拓土之功啊……可不是一戰就能完全底定的,戰争和協議隻是一個開始,後續還有多少水磨工夫要做!金逢春啓程之前,被六姐帶在身邊,和其餘幾個委員會成員一起,見縫插針地培訓了近半個月,對此有非常深刻的認識。
她知道自己從原本南洋的職位被調任到大東區,并非是所謂的‘明升暗降’、‘投閑置散’,恰恰相反,雖然職級隻是略升了半個檔次,但身上的擔子其實是重了不止一籌:南洋的農業,那說實話,規劃起來是沒有太大難度的,整個南面和北面的形式完全不同,南面是選擇太多,這也可以,那也可以,要在所有選擇裏找出一條最好最快的道路,北面這裏,資源少、災害多,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選擇非常有限,是要絞盡腦汁從重重困難中找出一條最保險最可持續的道路。
甚至于,北部産業的布局根本就不能以農業為主,金逢春被調來北方,第一是要借重她豐富的農事規劃經驗,來填飽大東區老百姓的肚子,第二,就是要求她再進一步,走出自己的舒适區,徹底的從農業專業吏目轉為綜合性吏目,協調多方面需求,學會規劃礦業、工業發展,獨立用好手裏的資源預算,處理好大東區諸多州縣級單位的關系,甚至還要顧慮着近在咫尺的錦州一線,開原和盛京距離非常接近,和買地的溝通還要借用敏朝的獅子口,地緣政治方面,大東區也要面臨強盛遙遠的羅剎,野蠻未開化的哥薩克、布裏亞特鞑靼,西南面的喀爾喀,東面的高麗以及高麗漢人道,立場極度暧昧,半獨立的東江島,以及立志城這裏要直面的東瀛……
就這,還是趕着寫出來的,周老七應該是剛到立志城不久,就熬夜寫了這封報告,這才能趕着良月號返航的船期把信給送出來,良月號在立志港要補給、上下貨,修葺船身的小毛病,然後趕着季風轉向的當口趕快往南回,這樣這艘船在立志城大概停靠半個月左右,然後返航到獅子口——這裏用時還不算太久的,大概也就半個多月吧,主要是繞過高麗半島,過海峽稍微費些功夫。
這就一個月了,信件再從獅子口走陸路送到開原,因為要等郵遞員的關系,不是每天出發,途中再耽擱一下,兩個月的時間不就出來了?
就這,還是趕着良月號的船期了,倘若錯過了船期,那下次聯絡上可能就是開春後了,目前來說,立志城這裏每年也就是到四班的航船,除非有什麽大事,占用了通訊時長,否則買地衙門想對其施加什麽影響,不論是支持也好,懲戒也好,都有一個很漫長的過程——懲戒還好,隻要動用個傳音法螺,說聲‘造反了’,獅子口這裏點兵過去,那也就是小一個月的功夫,但這是去揍人的,要錢要糧的話少說就是半年起,你得說明白為什麽要錢要糧食吧?這不是傳音法螺裏能說明白的,一封信人力一送,兩個月,金逢春這裏能做主的還好,她看了審批下去,準備一下,明年開春東西能到位,這要是她還得上報,往南面送信,那明年秋後能把計劃實現都不錯了!
“要不說封疆大吏,或者裂土封王,要實施諸侯制呢……還有把大片大片的領地拱手讓人,根本不肯‘改土歸流’,更喜歡土司朝貢的……實在是治理成本太高了,得不償失,完全是賠本生意,甚至根本就不可能實現精細化統治……”
金逢春翻完了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