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一言既出,最先出來的不是屍僵女,反倒是人屠。
他身形懸浮半空,朝柳白笑呵呵的拱手道:“兩軍交戰,并非兒戲,還請柳公子慎重。
”
言外之意就是,這次不能賣面子了。
你柳白既然站了隊,那自然就得用站隊之後的态度去對待。
“這就是慎重之言,為母報仇,你人屠要攔我不成?”
柳白沒有絲毫退讓,言語認真,表情沉重。
為母報仇這話都出來了,人屠自不敢再阻攔,畢竟柳白的“母”,現在就在這走陰城内待着。
“王座之威不容小觑,還請柳公子慎重。
”
人屠極為友好的叮囑了一句之後,就拱手退回了洶湧的黑霧之中,轉而從中走出的,是那穿着大紅長裙的屍僵女。
渾身幹癟,好像那千年不化的幹屍一般,身上沒有半分美感可言。
哪怕是這精緻的紅裙,穿在她身上都像是壽衣。
她隻一邁出這黑霧,渾身所散發的幹燥與炙熱氣息便已彌漫在了整片天幕。
連柳白呼吸帶進肺腑的空氣都有一種讓他窒息,幾欲燒穿的感覺。
這就是王座的實力麼……柳白微眯着雙目看着眼前的這屍僵女。
“柳神當面,我這小小賤命豈敢傷害柳公子。
”
屍僵女略帶一絲自嘲的譏笑道。
“你知道你今天為何會來到這嗎?”柳白問道。
“哦?難不成是柳公子要求的?”
“不,你能來這,說明就是老廟祝默許的了。
”
柳白說的真摯。
本就是一件極其淺顯的事實,屍僵女真會半點看不出來?
所以當柳白說完後,她的眼神就有了一絲停滞和錯愕。
柳白沒說話了,屍僵女緩緩轉頭看向那團黑霧,朝着人屠問道:“所以今日真要我死在柳白手中了?”
“生死厮殺,生死無論。
”
人屠笑呵呵的說道。
屍僵女聞言慘笑道:“不愧是自号人屠的人族,當年人族不要你,還真是有理由的。
”
生死厮殺?
和柳白?
而且還是在柳青衣面前,這還有什麼生死厮殺可言?
所以當柳白站出來的那一刻,此戰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屍僵女死或是屍僵女死,最後還是屍僵女死。
隻有這三種結局。
無非就是死因有着些許差别罷了。
正當屍僵女還想說話之時,柳白上空卻突兀出現了一道女子的身影,她隻一出現,在場所有人,亦或是邪祟,都不由自主的垂下了目光。
屍僵女自也看見了來者。
“你跟柳白打一場,要麼他殺了你,要麼你殺了他後,你再被我殺死。
”
柳娘子說完,身形倏忽消失,再度出現時,便已是回了走陰城頭。
屍僵女聽到這話,有些……錯愕。
柳青衣說的這話,雖說結果都是自己死,但是和屍僵女先前想的卻是大不相同了。
所以現如今的意思,是真的可以生死厮殺了?
這要是真能殺了柳白,自己就算是死……那也值了。
能有柳神之子墊背,還有什麼好說的?
所以回過身來的屍僵女再度看向眼前的柳白時,原本死寂的雙眸也就重新活泛起來了。
柳白也感覺自己體内的血液在沸騰。
滾滾奔騰如江河。
生死厮殺,這次連柳娘子都要他來一次生死厮殺,并且表明了不會動手了。
“我娘說的話……你應當聽見了吧。
”
柳白壓抑着心中的激動,緩緩說道。
屍僵女颔首,明明是一頭邪祟的她,身上卻是逐漸燃起了一火焰,燒遍全身,隻是看她的神色卻依舊有些凄涼。
都是聽命行事,出了事還要她背鍋?
老廟祝的命是命。
人屠的命是命。
唯有她這屍僵女,還有先前那老水鬼的命,不是命。
屍僵女深呼吸一口,從鼻孔裡邊吐出兩條火龍,然後回頭看着這盤亘天幕的黑霧,冷笑道:
“禁忌……果真是鬼待的地方。
”
“今日老廟祝為刀俎,我為魚肉,我無話可說,但是爾等又何嘗不是?”
“陛下你無非就是老廟祝給人屠準備的一碗盛宴,取水你現如今被趕去了碧波潭,就連月桂宮的那位都是吃着秋千的血食才登上這位置的,我屍僵女的今天,就是你們的明天!”
“火起!”
屍僵女帶着最後的絕望發出一陣怒吼,霎時間,連接禁忌和走陰城的這片黃沙地上空,都是燃燒起了熊熊烈火。
她沒去管那已經變了臉色的陛下。
也沒看那滿臉苦澀的取水。
更沒去看月桂宮宮主的冷臉。
她隻是轉身俯沖而下,如一烈火流星,筆直朝着柳白砸去。
“遁。
”
早已做好了萬全之策的柳白丢出了手中的奇寶書頁,他身形瞬間消失原地。
可饒是如此,他依舊感覺胸口被重重一撞,好似鐵木砸破鼓。
等着身形再度在百裡之外出現時,他隻覺體内五髒六腑都被震動錯位,好大一口鮮血吐出才好受些。
這頂尖王座之威,竟有如此威勢!
柳白還未來得及擦去嘴角血迹,屍僵女又已經沖了過來。
他沒有絲毫猶豫,雙目血色一片的同時,屍山血海陡然降臨人間。
領域盡開。
可饒是如此,在天幕火網的灼燒下,柳白感覺他的這鬼蜮随時都有被蒸發焚毀的趨勢。
但好在,好歹能撐上片刻!
他也終于勉強看清了屍僵女的蹤迹。
奇寶之威尚未退卻,他身形再度遁走,同時丢出了第二張書頁。
“陰水——”
屍僵女為火焰山之主,自身本就是屍僵中極為難纏的旱魃屍,要想滅了她這本命火,隻有水。
一紙破,陰水自虛空湧現,好似翻江倒海朝着天幕上的火焰澆覆而去。
可二者隻是剛剛接觸,就發出“嗤”的聲響。
火焰之上出現了一道濃郁的白氣,陰水沒有澆滅這火焰絲毫。
柳白身形遁走之際,屍僵女的身形就已經停在了他剛剛站立的位置,冷笑道:
“火焰山亘古未滅,燃燒數萬年,豈會是你這小小奇寶能澆滅的。
”
柳白也意識到了這點,他沒有絲毫猶豫,當即将這陰水轉移到了他的領域之中。
霎時間這地面就出現了一個個湖泊,隻是沾染了這屍山血海中的血液之後。
湖泊成了一個個血湖。
同時他又接連撕扯下了好幾張書頁。
“劍——”
“甲——”
“困——”
“殺——”
天發殺機,地發殺機,人發殺機!
柳白金甲護身之際,背後神廟猛地浮現虛空,緊接着神廟大門自開,其間元神睜眼。
這一刻的屍僵女終于感覺到了一絲壓力。
她收起心神看着天上落下的巨劍,地面升起的牢籠以及受到萬千威勢加持過的無數牛毛飛劍。
“我之神火,焚盡四野。
”
一言既出,天幕之上熊熊燃燒的火焰終于徹底落下,一盞盞神火落下,在這黃沙地上空,好似下起了一場火雨。
火雨附着在那柄巨劍之上,瞬間焚燒了巨劍,使其不能再落分毫。
火雨灼燒了牢籠,也燒了這牛毛飛劍。
火焰山之火,無物不焚!
“給我……鎮!”
一道猖狂大聲從天幕傳來,已然高坐神龛的柳白單手鎮壓而下。
屍僵女上空憑空現出一道巨大的金色掌印,落下,隻這一下就将其徹底拍入地面的黃沙地中。
“好!!”
走陰城這邊傳來阿刀的叫好聲。
明明是終于一招打壓了這屍僵女,可柳白的臉色卻沒有絲毫的輕松。
他的人體都已是幾近手段盡出,但是這屍僵女看起來卻還依舊是氣定神閑的模樣。
這王座之強,的确是讓柳白有着極大的壓力!
陡然間,他心神一縮,一股心悸之感頓生。
元神預警,也即是常說的第六感!
柳白自是知道這屍僵女出了狠招,可這又能如何?
“轟——”
一道劇烈的爆炸聲響起,柳白隻覺腦海之中一陣刺痛,他當即穩固身形,本尊和元神盡出,似是想救下這神龛。
落地的屍僵女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想徹底毀掉柳白的神龛!
她從地底貫穿而上,一擊功成!
柳白身上金色的本命之焱熊熊燃燒着,原本就要四分五裂的神龛被他強行聚攏。
甚至就連這灌入神龛内部的屍僵女都感覺到了沉重的壓迫。
她的實力超乎了柳白的想象,可柳白的實力又何嘗不是讓她震驚?
一個尚未顯神的走陰人,竟然都能硬撼王座了。
這還了得?
“給我——開!”
屍僵女發出一聲怒吼,身上的火焰愈發濃郁,原本就已是幹屍的她,身形再度佝偻了許多,甚至連這長裙都撐不開了。
可她身形幹癟許多之後……火焰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