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叽叽喳喳
-
我在臺下看黑鳥樂隊彩排。
上一次到Livehouse看小型演唱會,還是讀大學的時候和室友一起。
還記得那個女孩平時整天泡在圖書館,衣着樸素、不修邊幅。
她現在回老家考上了公務員,極偶爾才會發朋友圈,都是她去看演唱會拍的照片。
她在我的腦海裏仍然是大學時的樣子:
黑暗的空間被音符和光斑塞滿,我一陣陣耳鳴,很想中途溜走;而她卻像鑽入暴風雨漩渦中跳舞的海豚,眼睛裏迸發出平日絕對不會展露的狂熱光彩。
非常迷人。
那時候我們去聽的是哪支樂隊來着?
……想不起來了。
隻記得風格和黑鳥樂隊不太一樣。
我打個哈欠,看着樂隊成員在舞臺上忙碌。
先前熬了幾個大夜,中間還穿插着解救試圖自殺的嫌疑人這種費力的事件——
我這會兒累得哈欠連連,黑鳥樂隊激蕩的鼓點也不能讓我提起精神。
沒有座位,我幹脆盤腿坐在地上。
鼓手,鹈鹕。
一個表情豐富、很有活力的微胖青年,嘴裏嚼着口香糖,頭發上噴着灰屑似的白色一次性染發劑。
貝斯手,渡鴉。
神色疲憊的女人,盤着頭發,戴一副黑框眼睛,看上去像是剛剛下班,穿着顯然是西服套裝內搭的白襯衫。
鍵盤手,海鷗。
一個皮膚十分白皙的纖瘦女子,看上去文靜乖巧。
大概是還沒做妝造的緣故,讓人懷疑她到底有沒有成年。
站在最前面調試吉他的是黑鳥樂隊主唱,歌鴝。
歌鴝其實就是夜莺。
大概是覺得叫夜莺太直白太俗氣,所以用了它的學名。
那确實也是一個與“夜莺”二字氣質不怎麽搭邊的高挑女人,或許有一米八多,比我還高些。
她長了一張冷淡的厭世臉,沒化妝,長而直的頭發像波浪一樣随着掃弦時肌肉的動作搖晃。
然而她開口清唱出第一句歌詞時,音色甜美細膩,令人印象深刻。
-
渡鴉:盧警官好,之前在電話裏接觸過,我還記得您的聲音。
鹈鹕:盧警官!想不到是這麽帥氣的女孩子啊!女刑警,太帥了!待會兒可以和我拍張合照嗎?
海鷗:警官您好……我的年齡?我今年二十三歲。
比他們小兩屆。
渡鴉:海鷗是在小鶴退出後加入我們的。
我們幾個都是國立音樂學院畢業。
對,最早樂隊其實是我們和黎鶴一起組建的,所以才叫黑鳥。
歌鴝:“黎”這個字有“黑”的意思。
渡鴉:黎鶴為什麽退出?倒也沒發生什麽,就是畢業那會兒,有天她說她覺得自己還是更喜歡畫畫,所以就跑去學繪畫了。
歌鴝:她一直很任性。
鹈鹕:哎呀,家裏不缺錢,自由自在的,想做什麽就去做,真是令人羨慕啊。
海鷗:鶴姐還是會經常找我們玩的,我們現在表演的歌,她也都有參與編曲和聲。
之前我的手受傷了,臨時找她替補。
其實她比我厲害多了……
歌鴝:黎鶴五歲開始學鋼琴,基礎很好。
鹈鹕:雖然這次沒去成,但沒關系的小鷗,以後大舞臺還多得是!
海鷗:嗯,我下次一定不會再掉鏈子了。
鹈鹕:就是說啊,以後打工別選那些亂七八糟的餐飲店。
幸好這次隻是燙傷了手指,萬一整隻手腫成豬蹄還怎麽彈琴呀!你想啊,畢竟以後,不知道小鶴還能不能——
歌鴝:鹈鹕。
別亂說。
渡鴉:唉……小鶴現在怎麽樣?
鹈鹕:上次說好大家一起去吃燒烤的。
海鷗:鶴姐還有一把尤克裏裏在我這裏……
歌鴝:我出去抽支煙。
警官,一起來麽?我看得出你有話想問我。
-
今天是個無風的潮熱日子。
建在室外的消防通道生着一層鏽,踩上去發出嗡嗡聲。
歌鴝靠在扶手上,從口袋裏摸出煙盒遞向我。
漂亮的包裝,外國煙。
——和黎鶴抽的是一個牌子。
我抽着這支煙,仿佛回到一個月前那陣稠密的雨霧中。
歌鴝沉默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将頭發往後撥弄。
那頭長發仿佛幾層斷續的、薄薄的瀑布落在肩頭,很鋒利的樣子。
歌鴝的手指穿過瀑流。
那些手指一看就是天生為演奏而生的,纖長有力,指甲修得短而圓潤,像一枚枚撥片。
她開口道:
我沒有和黎鶴交往過。
和黎鶴在一起過一段時間的是渡鴉。
你待會兒要是感興趣,可以找她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