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夢兆
賈、王兩家得知,俱是大驚,偏如今元春終究是妃嫔,身在內宮之中,言語行動多有不便,竟隻合眼睜睜瞧着情勢翻轉。
王子騰夫人等過來兩三回,都不中用,連着鳳姐知道,也是大為懊喪,且不細說。
偏又有寶玉婚事,早有所定,雖是小兒女之事,終究那是元妃親弟,原不比旁人,且日子都定準了的,也難挪動。
雖說賈家也多有懊喪,終不能更換,隻能做無事人一般,照舊籌備。
賈政每日也略作詢問,見着樣樣齊整,且城外北狄等事,終究漸漸和緩,他倒也寬慰了些。
雖覺家勢稍有減損,到底根底未損,往後留心振作也不晚,便将這事放下了些。
卻說這日他照舊梳洗一番,又倚在床頭翻了幾頁書,正覺睡意漸來,忽聽見窗外一陣噼啪窸窣之聲。
卻是這秋來雨多,夜裏竟也有這般霖雨。
賈政心中一動,不覺想起舊日詩人言語,一時念着‘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一時想着‘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轉年又想着‘夜闌卧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
也不消多說一句話,他自己且不覺一笑,暗想:如今分明自家住着,且安聽秋來夜雨,怎麽一時竟想着什麽花落、歸期、鐵馬冰河等事來,正經一句‘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聲。
’才是應景。
可見也是人老了,才思枯竭,性情腐闆,且還不如寶玉他們這些小兒輩,尚有幾分靈性。
這麽想着,他随口吩咐熄了燭火,自睡下了。
起頭兒聽着雨聲,想着諸多事體,賈政猶自有些輾轉,及等後面神思昏沉,也漸漸朦胧睡去。
卻不知怎麽的,忽然迷迷蒙蒙見,聽見一陣驚呼叫嚷之聲。
賈政睜眼一看,也不知什麽時候,他忽然站在一處碧瓦朱甍的壯麗宮殿前,正要舉目看一眼匾額,旁邊忽然跑将出幾個太監宮女,人人面色煞白,慌裏慌張的。
跑不得幾步,就有一二個慌亂裏摔在地上,卻尚且手拽腳刨般隻管往前拱去。
賈政看着心驚,也顧不得什麽牌匾,忙上去拉住一個,且要問個緣故,卻見一片雪白刀光閃過,他拽住這個太監頭顱飛起一道血光,登時血流滿地,轉眼便沒了性命。
旁邊人等自是狼哭鬼嚎,越加慌亂跑将出去。
獨賈政一個面色煞白,怔在那裏。
偏那趕來殺人的甲士,也不知怎麽着,竟不曾留意到他,隻呼呼喝喝,且拿着刀,呼呼喝喝去追那些宮女太監,轉眼竟也沒了蹤影。
“這、這是怎麽回事?”賈政才問出一句話,就聽見旁邊一陣哀泣之聲,回頭一看,卻是元春被釵橫鬓亂,面無血色,且被兩個甲士拿住,推在地上。
賈政越發驚恐,忙上前來攔阻,且喝道:“你們作甚麽!”
誰知元春見着他,登時兩行清流滾落,竟伸手去推他,口中連聲哭勸:“父親,如今豺狼當道,禽獸橫行,兒已是無力回天,父親!父親!抽身逃命要緊,再不醒悟,隻怕來不及了!”
這話才落地,就聽見不知哪個說:“時辰已到!”登時一陣雪也似的刀光落下,元春當時便倒在地上,立時斃命。
賈政唬得大叫起來,猛然驚醒,卻才發現竟是一場迷夢。
但他癡長五十餘年,從未有過如此一夢,若說是幻,卻是歷歷在目,句句警醒,若說是真,這卻又是一夢而已,哪裏能有這等事!
旁邊服侍的小厮丫鬟早被驚叫聲吵醒,忙點了蠟燭,又問賈政情景。
賈政也無心理會,隻胡亂幾句話打發了他們,自己倚在床頭,竟就呆呆發了半日的怔,也不是怎麽的,便是心如刀絞,淚如雨下,而後更是輾轉反側,再難入睡。
是以,及等翌日起身,他便覺鼻塞氣短,四肢沉重,連着額頭也有些燒熱起來。
衆人見着他如此,也是慌亂,忙請醫吃藥。
寶玉等人也趕忙前來侍疾。
賈政見着他們,因想着婚事要緊,也不欲沾染到了他們,隻命散了去,倒将賈琏留下,着實問了幾句宮中的事。
賈琏忙回道:“如今宮中也無旁事,老爺竟不必愁,前頭雖有那些個事,終究牽連不到咱們家的,更遑論娘娘那裏。
”
“你再去跑一趟,留神打聽消息。
”賈政雖知這隻是一場糊塗夢,終究時時念及夢中元春所說,便着實囑咐了:“萬一有個什麽消息,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