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悔改
隻衆人嘆息一回,卻再料不得梅家的肚腸。
卻說梅翰林原是官宦人家的常态,并不理論這些內宅事項,何況本就對這一門姻親頗覺悻悻,越發冷淡。
可鬧到合離這一步,他豈能不惱恨——先前終究許了這門親事,一半且落在這體面兩字上。
如今要說合離,不論好歹,他家的臉面終究有損,着實不成體統。
是以,一等知道,梅翰林便喚來妻兒,沉下臉盤問起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那薛家雖說是行商的,到底也是官宦人家,世族之後,又是嫁女,等閑的事如何會鬧到這一步?”
梅夫人動了動唇角,神色見也有些局促不安,隻望了梅嘉鴻一眼,便自道:“咱們家原有規矩禮數,與他家不同,不免有些拘束的地方……前一陣她又病了一場,怕是病人心思多,方漸漸弄到這一步的。
”
說着,她斟酌着言語,提了這一陣的事體,裏頭薛蝌生子百日宴請一件,雖是粗略帶過,卻終究提了兩句。
梅嘉鴻便有些不自在,這一樁事,他當時是瞧着薛寶琴越加冷淡,言語有了嫌隙,方使性折騰出來的。
後面到了薛家,他便有些後悔,及等見過薛蝌等人,見着他們多有詢問寶琴,神色言談也不如舊日熱切,心裏已然隐隐有所覺,隻是面上不肯認,仍舊淡淡的。
卻料不得,那邊薛寶琴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過幾日的光景,徑自回娘家小住,又坦坦蕩蕩提了合離一件事。
當時聽得這個,梅嘉鴻便是呆立當場,眼瞧着衆人去了,仍舊有些回不過神來,更不能料理回轉。
就是現在,想起當時種種,他心裏仍舊有些怔忪難明:這薛家經真個要合離?那當初,他們作甚麽必要嫁女過來?還有寶琴,她舊年那些曲意婉轉,竟都改過了不成?
思及此處,梅嘉鴻真真說不出什麽滋味來。
那邊梅翰林卻是個官海浮沉,有經歷心胸的,一聽妻兒如此言語,又是這麽個形容,登時便猜出七八分來,由不得須發怒張,面皮發赤,猛地一錘桌案:
“我倒是好福氣,娶了這麽個夫人,又養出這麽個兒子來!你們這是在做什麽?這是要辱沒咱們梅家的名聲!是,這薛家說是官,說是世家之後,到底沾着一個商字,不免有些銅臭。
可那也是咱們家三媒六聘,八擡大轎,正經娶進門的媳婦,立規矩是一回事,立意要羞辱人乃至他娘家,又算什麽意思?我們家須不是那等糊塗肚腸,娶兒媳,結姻親,倒是要做仇人來!”
這一通呵斥,說得梅夫人并梅嘉鴻都漲紅了臉,吶吶着垂下頭聽訓。
及等梅翰林發作完了,梅夫人方嘆了一口氣:“是我糊塗,隻不肯理論這個媳婦兒,倒是忘了正經的道理。
可如今已是到了這地步,又該如何是好?”
梅翰林原知道她的性情為人,聽了這話,不過鼻子裏哼了一聲,一雙老眼卻盯着兒子:“你母親是個什麽人,我是深知的,怠慢冷淡倒是有的,若說有意羞辱,怕是多半落在你身上——現今我也不問這些舊事,隻問你後頭怎麽區處?”
梅嘉鴻面頰通紅,緊緊抿着的雙唇卻透出些蒼白。
他因家世清貴,自己又頗有才學,勤勉讀書,早已進,雖在京城這地界,可他瞧着勳貴這一流深覺朱門纨绔,不以為意,瞧着高官顯爵,又有一腔肉食者鄙的念頭,這數年光景漸漸養出個自命不凡的性情來。
如今忽得被父親這般呵斥,又是直指他的無能處,他豈能應承,可要是現駁回,一是父親的,二是實情如此,又實是不能,當下裏,隻能垂頭領訓,心裏卻是一萬個不自在。
這梅翰林原是老于世道的,又是父子,常自教訓他,豈能看不出來,當即又呵斥了幾句,方漸漸收攏回來,因沉着臉道:“事已至此,如今多說也是無益,倒是趁早料理了事體為先。
如今那薛家長輩裏,于京中雖隻一個大夫人,到底有姻親世交的,我自去尋人拜訪,從中說合此事。
你們也趁早改過,過去拜會,且将這誤會說開了,兩家自有姻親,總能回轉過來。
”
這話一出,梅夫人倒還罷了,不過臉面上略有些不自在,梅嘉鴻卻實是有些過意不去,隻是眼見着父母為自己如此,且這一樁婚事若果然合離做罷,他原有兄弟姊妹的,必也有所連累。
是以,他沉默了半日,終究低下頭領命了。
然而,薛家卻是料不得他們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