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點滴
隻是依着紅樓的慣例,襲人的汗巾子,巧姐的柚子佛手,那都是真個收下了,才是真個有夫妻緣分的。
黛玉擲而不取,原是沒緣份的意思。
況且,那北靜王早就有了王妃,還有不知多少姬妾,年歲大多了,哪裏是個良緣。
心內想着這個,紫鵑面上卻不顯什麽,隻笑着喚了雪雁春纖來,三人一道兒将黛玉所分土儀,一份一份送到各處。
至如各處謝過,又有什麽言語,也不細說。
獨有黛玉比舊日更忙了三分。
一則,将亡父如海的遺書,送至賈赦賈政兩處。
二來,又須留意瑞哥讀書一件大事。
且又有她回來後,寶玉并姐妹過來探望,寬慰敘舊等事。
幸而有了昔日為父理文書,分事項的經歷,她又聰敏,倒也一件件做了來。
遺書一事還算簡單。
那賈赦得了書信,當時拆開細看,見內裏不過托付女兒之言,又想着舊日妹妹的情分,也不免灑了兩滴淚,又溫言寬慰,交代凡有不順心的事,隻管說與他雲雲。
黛玉當時微紅着眼,躬身一一領了,卻也不覺出奇。
反是賈政得了書信,拆開細看後,卻是再三斟酌,才說了些寬慰的話。
黛玉素覺賈政為人行事更有長輩之分,舊時父母在世時也最為稱許,現今這麽個模樣,她便疑心這信中所寫,實與賈赦不同。
隻是賈政不言語,她做小輩的,也不能多言,隻在心內存了一點疑慮,回去後就說與紫鵑。
紫鵑雖也不知詳情,細想想卻也猜度出一些來:先前自己提及寶玉,這樣那樣說了一通話。
那林如海都納嗣子,理財物,留姬妾忠仆了,為着黛玉改了先前所想。
現今女子後半生最為要緊,不過夫家兩字,他為人父母的,還能不與賈母、賈政提兩句?隻是不知道,他究竟提了什麽,是真個要定下姻緣,還是略提兩句便作罷?
想了一回,她看着黛玉神色微凝,似有所想,又恐她多思多慮,想想還是道:“老爺臨去前,所在意者也不過宗族、姑娘并瑞哥三件。
宗族一事已經定了,瑞哥又小,這裏能說與老太太、老爺的,大約也就姑娘這一件了。
大約姑娘依傍老太太、老爺而住,自然比大老爺又不同。
”
黛玉沉思片刻,終究覺出一點異樣,卻不知從何說起,紫鵑又提了瑞哥讀書一件事,她便将這事暫且擱下不提,皺眉道:“姨娘也往各處打聽了,說着家裏私塾很是不好。
先前寶玉過去,還大鬧了一場。
且那邊學裏的太爺年邁,又失了獨孫,聽說越發有些糊塗,教不得十分的書。
且那裏大大小小的孩子,也不能一概而論。
依着我看,竟還是要請一個西席開蒙。
說不得要央一央舅舅,且請一個老成知事的,細細教導開蒙。
”
“瑞哥聰敏,又勤勉,姑娘教導的那些他都學得極快,想來也不必十分發愁。
”紫鵑開解兩句,卻聽黛玉搖頭道:“這請西席授課開蒙,也非一件尋常小事。
你瞧着寶玉,他如何不聰敏,且說着不愛讀書,那也是不愛八股一類,詩詞雜學,卻是向日留心的。
偏偏請了幾回西席,他都耐不住的。
可見這西席,原也是不好請的。
”
紫鵑聽得一怔,不由問道:“聽姑娘意思,竟也不喜讀書進業,科考為官?”
“又胡說。
爹爹也是讀書進業,高中探花,後頭為官一方,鞠躬盡瘁。
我如何不喜?”黛玉嘆一口氣,道:“隻是各人有各個的命,哪裏能強掙的?舅舅那樣督促,到底拗不過寶玉的天性,又何必強扭?你瞧瞧蘭小子,俨然又是另一個模樣兒。
可見各人緣分天定。
”
聽是這樣,紫鵑方有些明白,不免生出些欽佩:“俗語道各花入各眼,姑娘這是想瑞哥遂心些罷。
”
黛玉默默點頭,道:“隻消他平安長大,做個男兒丈夫,有些擔當能為,讀書不讀書,又在其次了。
我父祖數代列候,書香門第,哪個不是飽讀詩書,哪個不是為官一方?現今又如何,天人永隔,骨肉離散的,也未必有什麽趣兒。
”
這是經歷生離死別,存下的念想吧。
紫鵑暗嘆一聲,道:“既如此,姑娘倒還是請老爺尋一任年輕些兒的落榜舉子。
他們經歷變故,又須謀生,自然軟和些兒。
再囑咐慢慢教導,不必十分強求功課多寡,先伏了本地水土,再言其他。
這麽一來,總歸不會太差了。
”
“你說得倒也在理。
”黛玉點一點頭,道:“隻是未必十分拿得準,也隻能多留心在意。
這兩日我先說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