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裴緻禮那邊剛出發去接宋學而,郁啓明這邊就為了迎接外甥女的到來,開始洗澡更衣。
為了弱化自己“病人”的這一個身份,讓小朋友看了更安心,郁啓明在洗完澡後直接換下了病號服。
早早沒有給他在醫院裏準備襯衫長褲和外套,郁啓明就直接開口跟裴緻禮借了一套。
郁啓明和裴緻禮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身形,所以當郁啓明把裴緻禮那些定制款的襯衫西裝穿上身,他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袖口,不由再次感慨自己皮相出衆。
鏡子裏的男人瘦了一點,臉色也猶且帶了幾分蒼白,可正是因為骨相絕佳,這一點病容也被他的五官塑造成了另一種很具有滋味的“破碎感”,直觀的破碎感無論如何都好過于直觀的病人——而事實證明,郁啓明的決策是正确的。
到了醫院後的宋學而繞着郁啓明仔仔細細盤查了一圈,确信了自己的舅舅依舊貌美出衆、看上去沒有太大問題之後,她那一口一直提着的氣一下子就散着。
小朋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了抱自己的舅舅,說:“我今年的新年願望是希望郁啓明永遠健康、永遠平安、永遠幸福。
”
郁啓明輕輕回抱了一下小姑娘:“非常感謝你,小耳朵。
”
宋學而不想表現軟弱,她不想流眼淚,她深呼吸了一下,卻也正是因為這一個深呼吸,她在自己舅舅的身上嗅到了細微又熟悉的冷香。
——有些東西大人是隐瞞不了聰明早熟又敏銳的小朋友的,何況,宋學而本來就是那個最早發現端倪的人。
見過了郁啓明,宋學而又去見了李博鳴,不知道兩個小朋友具體談了點什麽,最後宋學而走出李博鳴病房的時候,情緒比之前見郁啓明的時要低落上很多。
可是小朋友有權利擁有自己的情緒和秘密,裴緻禮和郁啓明默契地當做沒看到,郁啓明甚至還笑着掏出了手機,問宋學而要不要開一局遊戲。
宋學而很久沒被舅舅帶飛了,雖然情緒很糟糕,但是既然有機會被帶飛——宋學而直接舉手說要!
天将黑未黑,這一邊的沙發裏,舅甥兩個人低頭玩遊戲,裴緻禮就坐在另一頭的沙發處理緊要的文件,熱鬧和安靜被同一處燈光籠罩着。
等裴緻禮把緊要工作處理完畢,郁啓明和宋學而的遊戲卻才剛剛開始第二局。
裴緻禮合攏電腦,擡頭看向熱鬧,郁啓明正曲起手指,敲了一記宋學而的額頭,宋學而沒生氣,她笑着講,別揍我舅舅,這把我一定努力。
又過了十分鐘,郁早早帶着剛下班的陸今安醫生上了門。
郁早早和宋學而多年不見,宋學而拘謹,郁早早更拘謹,陸今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張了張嘴本來想說話,看到郁早早臉上的表情,他重新謹慎地閉上了嘴。
總之,說不清郁早早、宋學而和陸今安這三個人誰更緊張。
人來齊了,五個人就在距離春山耀華不遠的一家私房菜館裏用了餐。
郁早早和陸今安是來過幾次的,比較熟悉,所以菜也是他們安排的,郁啓明不做東不費心,隻管專心吃飯。
郁啓明不多說話,裴緻禮就更不多說,何況這一場的主角是郁早早和宋學而,裴緻禮頗為心安理得将大半的精力都放在郁啓明身上。
郁啓明從出車禍到今天,還是第一次走出醫院的大門,裴緻禮怕他勉強,看着是端茶倒水、噓寒問暖,其實是真的怕他精力不足以撐過這一個下午。
郁啓明覺得自己還行。
可是裴緻禮全心全意,郁啓明自然也要投桃報李,于是一整桌上,隻有他們兩個人把這頓飯你來我往地吃出了點熱鬧的生活氣息。
郁早早和宋學而兩個都說得不多,客客氣氣、規規矩矩,但是好歹還算是順利地見了面。
吃完了飯,郁早早和陸今安就帶着宋學而回剛布置完的老破大。
裴緻禮和郁啓明目送車子駛離,冷風吹開郁啓明的額發,他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裴緻禮側眼看他:“放心了?”
郁啓明雙手插兜,講:“離放心還很早。
”
“我一直怕宋學而會刺激到早早。
”郁啓明擡腳,和裴緻禮一起慢吞吞地往車子的方向走,他一邊走,一邊講:“我忘不了早早記憶混亂的那一段日子。
她失語、厭食,除了我以外,不願意見任何人,尤其不能見大姐。
宋學而的身份太特殊了,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她很無辜,可是人總有非理性的那一面,我不想用宋學而來試探早早,我也負擔不起萬一出現的負面結果。
”
“可是,現在看來,可能還是我小看了早早。
”郁啓明講:“一切都比我所以為的要好,是我過去太悲觀了。
”
裴緻禮替郁啓明豎起被冷風吹開的衣領:“小心一點沒有錯。
”
走到了車旁,裴緻禮給郁啓明開了後座的車門。
今晚沒有司機,是裴緻禮開的車,郁啓明說他不坐後面,他要坐副駕。
如願以償坐進了副駕,郁啓明一邊給自己系安全帶一邊講:“今年過年,我打算回一趟老家。
”
郁啓明問過主任,主任也給了明确回複,隻要情況沒問題,他年前能出院。
這樣的話,想要回一趟老家,他時間上是來得及的。
裴緻禮說好,又問他:“打算幾號走?”
郁啓明扣上了安全帶,說:“還沒确定,想先問問你今年過年怎麽安排。
”
裴緻禮愣了一下。
郁啓明擡眼看向他,笑道:“你要是能抽出空,我就帶你一起回去。
”
知道他年底事情多,有躲不開的私人應酬,有見不完的世交,這些事情比公事更難推,于是又加了句:“沒空也沒關系,也不是非要今年,以後去也一樣。
”
不一樣。
今年是今年,以後是以後。
裴緻禮說:“有空。
”
郁啓明說:“真的有空?我問小言要一份你現在的——”
裴緻禮湊過來吻住了郁啓明。
路燈投射,倒映在停車場旁的小池,宛如一輪細碎的滿月,浮遊的錦鯉啄開了月色,它擺過魚尾,把一切拍開成了淩淩的光。
郁啓明摁住裴緻禮的手,笑着講:“這我可真的還不太行。
”
裴緻禮不說話,舌尖抵住郁啓明脖頸下一寸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