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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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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郁早早最終還是向郁啓明透露了她與陸今安醫生的約定,他們會在元旦的假期裏一起相約吃淮揚私房菜。

     他們約的餐館就開在距離春山耀華醫院不遠的一座老洋房裏。

    通過餐館主人——陸醫生曾經的病患,陸今安在這個網紅館子裏順利插隊約到了餐位。

     郁早早安慰郁啓明說:“放心,老弟,我就是……愧疚,愧疚你懂的。

    總的來講,我主要還是在彌補我自己,你也知道的,我多多少少是有點遺憾的,那些遺憾總讓我輾轉反側,睡不好覺——至于有沒有彌補到他我哪知道他怎麽想的呢反正我們兩個也就隻是吃吃飯,聊聊天,我不是非要有個什麽結果,這樣其實挺好的,對吧” 郁啓明想,大概對的吧, 雖然,郁早早的這一番話聽上去像是什麽渣女發言——如果郁早早真的能夠徹頭徹尾做一個渣女,郁啓明或許反而會感到欣慰——很可惜郁早早不是。

     正因為郁早早不是,所以郁啓明才會過界地多嘴提醒。

     隻是再親密的家人依舊應當給彼此留有隐私和界限,他們畢竟在這些年裏都已經成長為了合格的成年人,他們也應該自己承擔起自己的人生。

     元旦假期的前一天,所有人的工作都陷入了無端的忙碌,郁啓明尤其。

     郵箱裏小言沒有權限處理的郵件累疊成了高山,裴緻禮案頭堆積起來的文件也幾乎能把郁啓明淹沒。

     沒了曹瑾之,郁啓明一個人處理這些瑣碎的雜事都能處理到頭昏腦漲。

     兩杯紅茶實在不足以提神,裴緻禮高擡貴手,給他增加到了四杯,郁啓明為此特意到裴總的辦公室裏,當面向他道了個謝。

     暈頭轉向忙碌了一上午。

    過到下午又是緊急連開的三場會議。

     郁啓明在第一場會議的間隙走到吸煙室給自己點了根煙提神,抽到一半,裴緻禮也推門進來。

     問他要了一根煙,又問他要了火。

     郁啓明咬着煙,捏着打火機湊過去替他點了煙。

     裴緻禮的眉眼萦繞着淡淡的倦意,青色的煙霧裏,他擡眼問郁啓明:“累嗎 有點。

    郁啓明說:“還行。

    ” 裴緻禮說:“假期好好休息,到時候我就不過來打擾你了。

    ” 原來你也知道是打擾 郁啓明吐出煙,垂着眼笑了一下,為裴緻禮這忽如其來的誠實。

     大概還是累,點了煙的兩個人在潦草說完了一句話後就保持了默契的沉默。

     隻是這沉默倒也不尴尬,郁啓明把煙摁滅在煙灰缸,忽然覺得其實兩個人就這麽坐着不說話也挺好的。

     抽完了煙,郁啓明坐了一會兒就準備要走,隻是剛站起身,裴緻禮卻忽然開口叫住了他:“——那些玫瑰,全部送人了” 郁啓明沒有料想到這一捧玫瑰在他那裏居然還沒過去,但這事兒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于是郁啓明點頭說:“是,我讓小言幫忙給分了。

     有不知緣故的同事還以為這玫瑰是公司分發的元旦限定禮物。

     裴緻禮的目光透過那一層薄薄的青色煙霧望向郁啓明。

     “沒給自己留一朵嗎”他問。

     郁啓明說:“您是希望我留一朵” 裴緻禮笑了一下,他手指點了點煙,抖落煙灰:“留一朵是不算過分,隻是又怕…看了礙眼,所以就想勸你還是別留了。

    ” 郁啓明說:“這樣。

    ” 裴緻禮講:“是的,就是這樣。

    ” 郁啓明看了裴緻禮一會兒,并不對裴緻禮那句話有過多的評價,他垂下眼,說:“那我先出去了,裴總。

    ” 裴緻禮也不在意郁啓明的不回答,他含住煙,講:“去吧,我抽完就過來。

    ” 郁啓明走出吸煙室,總覺得這根煙好像白抽了,想了想,還是到自己辦公室裏摸了一顆小言送的超級薄荷糖塞嘴巴裏。

     嗯,提神醒腦,是比抽煙帶勁。

     *** 為了元旦的假期,大家鉚足了勁開會。

     照着吳總的說法,舊的事務,就應該留在舊的一年去解決,新的一年就是全新的開始。

     所以,今年趕緊吵今年的架,因為明年會有新的架需要吵。

     第三場會議一直開到了晚上九點,郁啓明中途跟幾個部門的老總一起走到天臺吹冷風。

     幾個剛剛還在會議桌上争到面紅耳赤的男人,被冬日冷冽的西北風吹了不到三分鐘就全部頭腦降溫,單薄的西裝襯衫抵擋不住西伯利亞襲來的寒流,沒過一會兒大多重新縮着脖子又回了室內。

     隻有李昶岸沒走。

     他抽了根煙想點火,風太大,複古式樣的打火機點了三次,都被風吹晃滅了火,郁啓明摸了打火機遞給李昶岸,李昶岸垂着眼睛說了聲謝,低下頭點燃了煙。

     沒抽兩口,又摁滅在一旁的煙灰缸,他擡頭問郁啓明說:“小郁,一月頭上你跟裴總要去平川?” 風的确有點太冷,郁啓明也有些扛不住,聽了李昶岸的話,他一邊搓了搓手一邊說:“還沒看到有确切的行程定下來,裴總也沒提,您從哪兒打聽的這事兒?” 李昶岸扯了扯嘴角:“裴總都沒跟你提嗎?真的假的,你現在都總助了,裴總的公事私事有誰比你更清楚?平川那邊幾個領導可都給你們準備好接風宴了。

    哦,他們還給備了自家釀的酒,不烈,好上口,小郁到時候多喝點。

    ” 總助?誰給提的頭銜?他怎麽不知道。

     郁啓明吸了吸鼻子:“有機會一定。

    我得先進去了李總,感冒還沒好全,這風太冷了。

    ” 李昶岸坐在露臺藤椅裏朝着郁啓明笑笑:“行,你先進去吧。

    平川比S市可冷得多了,我習慣了吹冷風,腦子清醒。

    ” 誰知道你到底清醒不清醒。

     郁啓明微笑道:“謝謝李總提醒,如果到時候有機會拜訪平川,我一定記得多帶兩件厚衣服。

    ” 郁啓明推門進屋,暖烘烘的熱氣撲面而來,一時冷熱對比太強烈,他沒忍住,偏過頭打了個噴嚏,打完噴嚏擡頭,就看到不遠處裴緻禮單手插兜正冷冷淡淡地朝着他看。

     郁啓明捂着嘴鼻莫名心虛。

     後來的會議上,郁啓明座位旁的礦泉水被換成了一杯滾燙的生姜紅糖水——其中的生姜及紅糖乃小言同學無償提供的。

     她說:“裴總問我有沒有生姜紅糖的時候我就在腦子裏反反複複問自己,誰,到底是誰生理期,還要裴總親自關照……” 小言幽幽擡起頭望着郁啓明,語氣有一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嘆息和了悟:“原來是你、果然是你啊,郁助。

    ” 郁啓明溫和地向小言解釋:“是預防感冒,不是生理期。

    ” “如果是生理期,那就出大事了,這個設定不讓寫的。

    ” 小言嘀嘀咕咕把泡好的生姜紅糖水遞給郁啓明:“您小心燙,慢慢喝,不夠我還有。

    ” “……夠了,謝謝。

    ” 郁啓明捧着冒着白煙的生姜紅糖水進入會議室,與裴緻禮擦身而過的時候裴緻禮甚至還俯身檢查了一下郁啓明手上的杯子。

     “趁熱喝。

    ”裴緻禮提醒道。

     郁啓明沒理他,徑直坐回了座位。

     過了九點,高強度的會議終于結束。

     所有人走出會議室時,幾乎都帶有失水太久的魚類那一種特殊的奄奄一息感。

     郁啓明回到辦公室後,靠着牆壁站了十分鐘才緩過神。

     他緩過來之後,慢吞吞走到了辦公室的窗邊。

     窗外的世界帶有一種混沌的明亮,這些混沌的明亮讓他突然想起,明天或者後天還要回一趟北海路16號,他要去收拾一些私人物幣 有些該要收拾收拾拿回來的東西,還是應該要早點拿回來。

     郁啓明最後看了一眼燈火輝煌的窗外,然後唰地一聲,合攏了百葉窗的窗簾。

     *** 有關于郁啓明的假期一事,郁早早早已提前收到了來自裴緻禮的信息。

     他首先表達了這幾天不能面對面監督郁啓明吃飯的歉意,然後認真囑托她務必在這三天假期裏不能放松對他的管制,尤其是零食和咖啡,一旦發現,絕不姑息,如果郁啓明膽敢反抗,郁早早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直接給他打電話報告事項。

     郁早早把裴緻禮的信息截圖轉發郁啓明,附贈一長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幸災樂禍地對郁啓明表達了一種“你也有今天”的愉悅情緒。

     郁啓明隔了十分鐘才極其冷淡地回複了一個:【1】。

     郁早早這一次發了更長的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緻禮在開完會的當晚就直飛新西蘭,在飛機起飛前,他對郁啓明留言說: 【有點遺憾,但是新年快樂。

    】 郁啓明看到這條信息的時候已将近淩晨,距離新的一年還有最後的五分鐘。

     時隔多年,郁啓明獨身一人跨過午夜十二點,新的一年在秒針分針重疊的那一刻開啓。

     郁啓明穿了一件厚厚的棉衣,走到陽臺上。

     樓下有人點了細碎的焰火,與天際閃爍的星辰對照, 他一邊看焰火一邊掏出手機,在巨量的新年快樂的信息裏翻找出那一個被淹沒在底下的雪夜頭像。

     置頂。

     然後慢吞吞打字回複信息。

     【裴緻禮,新年快樂。

    】 隻是信息剛剛編輯完成,還來不及點擊發送,郁啓明的屏幕突然跳轉電話。

     鈴聲單調地響起,喬豐年三個字跳躍在手機屏幕的正中央。

     郁啓明想了想,劃開接聽,點出免提,他握着手機,目光卻依舊停留在那一簇焰火。

     他講:“新年快樂。

    ” 喬豐年的那一頭很安靜,他過了很久才回了一句:“新年快樂。

    ”喉嚨居然還是啞的。

     郁啓明問他:“怎麽了,感冒了嗎?” 喬豐年說:“哦,感冒,大概吧。

    ” 郁啓明覺得這個感冒應該與他無關,回國之後他們隻見了那麽兩面,期間兩個人也沒有什麽特殊接觸,所以,他提醒他:“記得吃藥。

    ” 喬豐年說:“好的,我知道了。

    ” 樓下細碎的焰火放到了盡頭,慢慢熄滅,郁啓明覺得這個電話也差不多可以收尾了,于是他說:“那,晚安?” 可是喬豐年沒說晚安,他說:“我在X省工廠,還有幾分鐘要開窯,晚安不了。

    ” 郁啓明說:“那你小心點,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

    ”下一句他想講再見,然後直截了當地挂斷電話。

     然而還不等郁啓明說再見,喬豐年卻用他那一把啞到像是說不出話的嗓子打斷了他。

     ——“郁啓明,我胸口有點疼,我好像喘不過氣了。

    ” 郁啓明聽到了喬豐年用力的呼吸聲,他好像真的快要喘不上氣。

     可是在奮力地幾個深呼吸之後,他又顫抖着對他講了一句:“……再見。

    ” 這次是喬豐年先說的再見,也是他先挂的電話。

     電話挂斷,屏幕重新跳轉到了聊天界面。

     聊天界面上,那一行【裴緻禮,新年快樂。

    】還沒有發送出去。

     郁啓明看了兩眼那一行新年快樂,忽然就沒有了興緻。

     他動了動手指,把它一個字一個字又全部删除了。

     删完信息的郁啓明想,挺好的,先就這樣吧,已經很好了。

     *** 第二天,郁早早得知郁啓明要去北海路16號打包行李,她立即舉起手,積極表示:“我可以去幫忙,我給你當牛馬,力氣超大哦!” 郁早早甚至當場從她的房間裏搬出了兩個巨型行李箱,她拍了拍箱子問郁啓明:“夠用嗎?不夠我還有其他箱子,還有,開一輛車真的放得下你那麽多年的東西?不需要約一個貨拉拉嗎?” 郁啓明說不用:“沒多少東西,兩個大箱子足夠足夠了。

    ” 應該是還放不滿,他想來想去也沒覺得自己需要拿回來多少東西。

     等下了樓,郁早早又很積極地搶過了開車的活計,她握着方向盤振振有詞道: “電視劇裏不都這麽演的嗎?這個時候,我就是要做好那一個主角最重要的朋友的角色,還要在主角痛哭流涕的時候給遞上紙巾,在主角需要擁抱的時候遞出雙手,在主角需要肩膀的時候——” 郁啓明善意提醒:“紅燈了,剎車。

    暫時不會痛哭流涕,也不需要擁抱和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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